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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吸的是百姓的血,又不是他的。
小院子內,顏懷隱坐在屋中,去看他收到的喬遷之禮。
有太子齊瓚的,有王思則的,甚至劉卿雲都送來了套文房四寶。
顏懷隱在一堆東西中,挑出來了兩個帖子,一個拜帖,一個請帖。
拜帖是柳尚青的,請帖是孟靜懸的。
狀元郎的字寫的自有風骨,顏懷隱只看了兩眼,就交給了旁邊的張小牛:「把這個退回去吧。」
反倒是請帖,他留了下來。
留下來,就是想赴宴了。
張小牛探著頭道:「那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去赴宴?」
顏懷隱笑了笑:「過幾日吧。」
他這幾天確實沒什麼力氣。
眾人喬遷之禮送了過去,等到的卻是顏懷隱因為養病,閉門謝客。
整整十幾日,能進得了寶文街那個兩進院子的人,只有太子齊瓚。
他是太子,顏懷隱是太子少傅,南陽侯是太子一脈嫡親的人,兩人搏殺了起來,他這個做太子的,實屬是該按個御下不濟。
但人太子殿下卻不這麼想。
讓承德帝養兒子實屬笑話,南陽侯也沒那個心思當個直言進諫的忠臣。齊瓚常被朝廷上下誇讚一腔赤誠天真爛漫,說的不好聽點就是大家在罵他是個被放養的蠢蛋。
他顛顛地抱了兩盒子鹿茸來到顏懷隱府上,將東西放到顏懷隱跟前,笑道:「先生,這是南陽侯讓孤稍過來的鹿茸,他不好意思來,但心中也掛念著先生的病。」
顏懷隱心道:掛念著我怎麼還沒死呢。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齊瓚拿著自己帶來的補品,被他冠上了南陽候的名字,想著借這個明目來緩和兩人的關係。
顏懷隱摁了摁額角,真是.....天真爛漫。
兩人坐在小小的主廳內,顏懷隱親自給他倒了茶,沒有戳穿他:「多謝殿下。」
齊瓚就有些高興。
他一高興,就在顏懷隱院子裡坐了許久。
等到夕陽撒滿了院子,齊瓚才覺出時間過去的那麼快。
他覺得自己新來的這個少傅真真是太好了,說話好聽人又溫和,對他也沒有不耐煩。
告別的時候,齊瓚樂呵呵道:「先生,明天孤再來。」
他這個太子當的人狗嫌,人人都叫他太子,人人都不認為他將來能坐上那個位置。
他被放逐在朝華城中,基本上每天都沒事幹,想去哪就去哪。
顏懷隱道:「歡迎。」
往後小半個月,齊瓚幾乎整日裡都往寶文街跑。
太子殿下花酒不喝了,茶樓也不逛了,跟在他身後的太監趙福抬頭望了望兩進院子裡四四方方的天,又側目瞧了瞧大開著的主廳。
齊瓚正目光灼灼地與顏懷隱說著話,背挺得很直,一副好好上課的樣子。
他是真的在跟著顏懷隱上課。
他從前從不愛上課,承德帝給他找的老師只會教他讀些勞什子古文,至於所謂太子該學的帝王之術。
笑話,他老爹的帝王之術就是砍了上一個皇帝。
他在顏懷隱這裡,真真正正的了解了一個太子該幹些什麼。
權御大臣,勢力周旋,百姓之道。
僅僅只過了十幾天,齊瓚覺得他過去二十幾年真是白活了,他以往當的哪是個太子,分明是個孫子。
齊瓚雄心壯志:「先生,孤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顏懷隱看他跟個大狗似的,後面的尾巴都要搖起來了,只攏了攏袖子,聲調不咸不淡:「嗯,殿下準備怎麼走。」
齊瓚看向他,裝著一腔四不像的陰惻惻腔調道:「孤一直看江斂不順眼。」
出息了,在他這待了段日子,都敢直呼江斂名字了。
顏懷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齊瓚一聲皺眉,冷笑道:「孤準備先將江斂手下的錦衣衛收回來,錦衣衛本就是我皇家私衛,實屬不該被一個太監把持著。」
他看著顏懷隱,冷笑褪去,一雙眼睛很亮:「先生,你覺得如何?」
顏懷隱哄小孩似的:「我覺得甚好。」
如果齊瓚真有那個本事收回來的話。
齊瓚被他一夸,尾巴頓時翹得更高了,他一個興奮,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先生,孤一定要做一個和舊朝太子那樣的好太子。」
氣氛靜了一瞬,顏懷隱看向了他。
他這十幾日來在府中養病,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如今這麼收了笑意,漆黑的瞳望過來,一瞬間竟有了些讓人不敢直視的冷意。
齊瓚被他看的一寒顫,可那點冷意轉瞬即逝,他一眨眼,顏懷隱又成了那副沒骨頭的樣子,他笑道:「舊朝太子優柔寡斷不自量力,害得荊朝覆滅,是個亡國太子,殿下莫要學他。」
齊瓚哽了一下,想要反駁。可他這人一要跟別人吵架,就張嘴不會說話。
他正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反駁,就聽顏懷隱繼續道:「還有剛剛,殿下實屬不該將心中所想說給我聽。」
「一個合格的太子,」顏懷隱指尖點了點桌角,「不該讓任何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接下來要做什麼,懂了麼?」
良久,齊瓚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顏懷隱見他聽了進去,笑意大了幾分,道:「還有江斂。」
「我前些日子病重,」顏懷隱手腕縮回廣袖內,「九千歲深夜為我尋醫,救了我一命,按理說應當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