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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陛下去秋獵,」江洋在心中又把承德帝罵了一遍,「陛下在獵場遇到了一匹老虎,他自己沒本事打不中,偏就讓奴才師父去打。師父一個不甚,就被老虎咬了,奴才現在進宮去找御醫。」
他身後跟著的三個小太監聽到江洋這樣子說承德帝,一個個都睜大了眼。
什麼叫皇帝沒本事打不中?
顏懷隱聽了這話,廣袖下的指尖顫了顫,面上分毫不顯,只嗯了一聲,彎了彎眼:「那小江公公快去吧。」
江洋又對著他行了一禮,帶著人匆匆跑走了。
喧囂轉瞬即逝,宮道轉眼間又恢復了安靜。
顏懷隱抬眸,重新去看同一棵石榴樹。
再沒剛才的耐心,他看了一會兒就不耐煩地轉開了目光。
顏岫青和蕭如碧聊了許久之後才出來,兩人回家的路上,顏岫青拽著他的袖子小聲道:「哥哥,我喜歡姑姑。」
兩人坐在馬車上,顏懷隱去瞧窗外的街道,聽到她這麼說,良久後慢悠悠地嗯了一聲:「喜歡就好。」
蕭如碧善談又護短,顏懷隱小時候是太子又是兄長,顏晚晴對他多嚴苛,他罕見地覺得放肆快樂的時候,都是這個姑姑帶著他去的。
顏岫青撐著下巴,又笑眯眯地道:「哥哥,你知道姑姑什麼時候確定的你身份嗎?」
顏懷隱笑著看她:「什麼時候?」
「她說是連芳給你送糕點的時候,」顏岫青眨了眨眼,「姑姑說臣子不會拒絕皇家賞賜,但侄子會拒絕姑姑。」
顏懷隱聽到後笑了笑。
他倒沒想到那次的事情是蕭如碧的試探。
顏岫青見他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直起了身子。
小姑娘看著顏懷隱:「顏懷隱,你不對勁。」
顏懷隱心不在焉地教訓她:「沒大沒小。」
顏岫青背靠著馬車壁,又說了一遍:「哥哥,反正你不對勁。」
她的記憶里,從來沒見過顏懷隱這種樣子。
太......魂不守舍。
這種魂不守舍一直到了晚上。
晚飯過去,顏懷隱到底對顏岫青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許志在旁道:「要是晚上有鶴羽軍進城來呢?」
鶴羽軍接下來一段日子將要斷斷續續回朝華城,顏懷隱從前段時候開始,就已經儘量不離府了。
顏懷隱對顏岫青道:「妹妹,能處理嗎?」
「可以是可以,」顏岫青看到聽到她回答後,就準備起身往外走的顏懷隱,道,「不過你真的準備一晚上不回來了嗎?」
顏懷隱腳步頓了頓。
他沒說再回答她的話,出了院子。
直至來到千歲府門前時,顏懷隱才覺得有些荒唐。
月光灑滿了千歲府的屋樑,顏懷隱看了一會兒千歲府緊閉的大門,沒有推開,繞到了旁邊。
他翻牆進了千歲府。
千歲府中靜到只有他落地的聲音。顏懷隱邊走邊想想,若是江斂現在是他在宮中里的院子的話,他就回去,權當沒有來過。
直到他看到江斂的屋子中亮著燭火的光。
江斂屋子裡沒有隔斷,顏懷隱推開門,就看到了屋子盡頭放下了床帳的床。
燭光的照應下,能隱隱約約看見裡面的身影。
顏懷隱沒有過多的猶豫,走近後伸手掀開了床帳。
床帳慢慢被拉開,他對上了裡面江斂的雙眼。
江斂半靠在床上,仰著頭與顏懷隱對視,琥珀色的瞳中沒有一點意外。
兩人靜了片刻,都沒有說話。
顏懷隱看著他的雙眼,第一眼想的是,這雙眼和八年前那雙眼區別太了。
一個人怎麼會變化這麼大呢?
可當他往下掃視一圈後,瞬間就知道上當了。
江斂渾身好好的,哪有一點受傷的痕跡。
顏懷隱掀著床帳的手一松,就要往後退,可下一瞬,他的手腕就被江斂捉住了。
江斂捉住他的手腕一拉,拉的顏懷隱就跌倒在了床上。
似乎是知道他怎麼想的似的,江斂的聲音沉沉覆上來:「受傷了。」
他拉著顏懷隱手的手腕一翻,往前一遞送到了他面前,低聲道:「你看。」
顏懷隱垂眸看過去,就看到他結實小臂上纏著一圈繃帶。
因為剛剛的拉扯,繃帶上滲出了些血。
小臂下的手腕還緊緊鉗著他的手腕,顏懷隱要往外抽手的話,血勢必會滲的更厲害。
顏懷隱頓了頓,被他氣笑了:「這是老虎咬的?」
他這麼說著,卻是沒有再往外抽手了。
「是老虎咬的,」江斂指尖討好般的摩挲了兩下他的手腕內側,輕聲道:「你要覺得不真實,我讓你再咬兩口。」
顏懷隱:「......」
他不跟江斂比不要臉,顏懷隱眸光一轉,換了語調:「微熹宮離太醫院這麼遠,九千歲都快被老虎咬死了,徒弟還能繞遠路跑到微熹宮晃一趟。」
「江斂,」顏懷隱勾了勾唇,燭光下囂張的漂亮,「這徒弟趁早處理了吧。」
江斂倒是坦蕩無比:「我故意的。」
秋獵陪皇帝打獵祭祀,哪裡有回來哄顏懷隱重要。
他受傷的事情說出去,在這裡靜靜守株待兔了一整天,終於等來了他的小騙子。
他說的這麼坦蕩無比,反倒是讓顏懷隱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