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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最後一張了。
指尖動了動,人/皮面具被他隨手扔到了一旁。他開始清洗自己臉頰和脖頸處的血。
如此反覆洗了百來下,才終於將脖頸和臉頰上的血給洗乾淨。
心中想嘔吐的欲望才稍減。
就在顏懷隱去解同樣沾滿鮮血的衣襟時,灌木叢傳來了一陣簌簌的聲音,跪地的沉悶聲響起過後,一道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音響起:
「太子殿下!」
第8章
這道聲音中似含著無盡的悲痛之意,仿佛喊出聲的人見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他死了多年的老爹老娘。
顏懷隱被他這哭喪似的喊法嚎的一頓,停下來動作,瞥了他一眼。
「末將李桂松,參見太子殿下,」見顏懷隱望過來,李桂松連忙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頭。俯身在地上,痛心疾首道,「西北自帝都山高路遠,末將來遲,讓殿下受苦了。」
他兀地出現在了顏懷隱面前,本以為眼前的小太子會驚訝或者惶恐,卻只見顏懷隱沒有絲毫的驚詫之色,像是兩人約定好此時在這裡相見一般,一副問天氣如何的樣子問道:「李桂松?我記得是趙環的副將。」
李桂松撐地的手一緊,回答道:「回殿下,末將正是輔國大將軍趙大將軍的副將。」
他看狀況已經自責到口不能言了,偏生輔國大將軍這五個字說的清晰無比,完完整整地送進了顏懷隱的耳朵里,一點兒不讓人誤會。
舊朝大荊最鋒利的鶴羽軍半數被斬殺於朝天澗,剩餘半數逃至西北與輔國大將軍趙環匯合。
趙環擁軍十萬蟄伏西北,加之地勢險峻,新帝赤軍久攻不破,才一路北上直逼帝都朝華城。
如今朝華城破,大荊改朝換代轉眼跟了齊姓,半個多月過去了,西北卻是沒一點來朝華城覲見新帝的意思。
新帝攻破朝華城這麼長時間內都沒有出一兵一卒的趙環此時倒竭誠盡節極了,在西北拿著舊朝舊部的派頭,說些誓死效忠舊帝的話。
而舊帝如今高懸花萼樓上都快風乾了,趙環大將軍想必也是不願意死一死的,因而瞧上去便有了些擁兵自重欲與新帝分而治之的意思了。
李桂松跪的卑微,但話中卻含著些七拐八拐的意思。
他搬出趙環的名號,就是想嚇一嚇這殉國未成的小殿下,將顏懷隱嚇軟了,往後他家大將軍才好拿捏。
他這麼說著,卻聽顏懷隱慢慢悠悠地嗯了一聲,笑道:「那你便是從西北趕來的了。」
李桂松稱是:「末將自西北趕來,日夜不停,終于于今日得見殿下。」
「那你想必見過剩下的鶴羽軍了,」顏懷隱將手浸在冰冷的湖泊內,看著手腕上的血跡一絲絲消散於湖中,聲調不咸不淡,「見到霍雲平了麼?」
李桂松靜默片刻,答道:「末將來時與霍小將軍倒是見過一面,如今鶴羽軍被大將軍安置在西北境內修養,霍小將軍自然也安全的很。」
「此番來接殿下,霍小將軍本執意要來,」李桂松垂著頭道,「可他身上受了傷,大將軍勸他先將傷養好,這才換了末將來接殿下。」
鶴羽軍無虎符,不拜君王,只聽命於荊朝的太子殿下,是顏懷隱親自鍛造的,獨屬於他的一把劍。
而如今統領鶴羽軍的霍雲平即便執意要來,卻被趙大將軍以養傷的名義安置在了西北。
李桂松說完這句話,頭又低了些。
顏懷隱像是沒有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似的,只認真洗著手腕上的血跡:「能老老實實養傷便好,他這人好了便不老實,仗著自己有些本事,總不聽管教,把他說惱了,便愛幹些打打殺殺的事。」
「鶴羽軍在帝都幹的事李副將想必也聽說過吧,」顏懷隱露出了點笑意,「霍雲平這廝膽大妄為又睚眥必報,天底下是沒有他不敢殺的人了。」
手腕上的血跡在湖中洗乾淨了,顏懷隱將手從湖水中抽了出來,慢悠悠地往前了兩步,將手攤在了李桂松眼前。
可憐的李副將正專心致志地聽著霍小將軍的作天作地史,眼前就兀地出現了一隻手。
帶著水汽的殘留湖水薄薄的一層覆在瑩白的皮脂上,給眼前這隻手添了些柔和可欺的意味,可線條偏又流暢到近乎鋒利。
美則美矣,卻不能如尋常柔夷一般隨意覬覦拿捏,難免失了些趣味。
李桂松看著伸過來的手,一時沒有反應這位太子殿下耍的什麼把戲。
是被說的生氣了,想扇自己一巴掌?
就在李副將睜著眼睛絞盡腦汁,甚至準備等挨了那一巴掌後要說什麼之時,就聽到了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你沒手帕麼?」
李副將:「......」
這他娘的耍老子玩麼?!
李桂松心中惱怒,可還是從懷中掏出了方潔白手帕遞到了顏懷隱手邊,咬牙切齒道:「委屈殿下用我這種粗人的帕子了。」
「倒沒什麼委屈的,」顏懷隱垂眸拿著帕子將手上的水細細擦乾淨,「霍雲平家中三代忠烈,恨不得府中的鳥雀背上都刻上精忠報國四個字,我是不敢說他的,也難為趙環趙大將軍受得了他的鳥脾氣,讓副將你替了他的位置來了。」
他說話擦手都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可跪在地上的李桂松卻隨著他的話升起了一股子冷汗。
他跟在趙環身邊多年,一心想著揣度趙環心思,才迫不及待地接了來帝都尋顏懷隱的事,卻沒想到那霍雲平是這麼個熊脾氣的人,還有個顏懷隱這麼話里話外都是縱容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