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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笨拙的皇帝,江斂抬眸望過去,就看見了燈火下站著的人。
不復站在花萼樓雅間外的陽光下的柔和氣,站在盈盈燈火間,倒像根倚著朱紅宮牆而生的竹了。
滿院子跪著的人在見了江斂過來後,比起承德帝所剩無幾的王霸之氣,被江斂厲鬼一樣的森意籠著的眾人反倒是不敢再抬頭亂瞄的了,一個個低頭跪的極為老實。
江斂收了目光,不理會承德帝的瘋叫,輕聲道:「扶陛下回宮休息,送諸位大人出宮。」
他身後站著的小厲鬼江洋公公陰陰一笑,揮了揮手,就有兩個身強體壯的侍衛要去攙扶承德帝。
承德帝面對江斂,竟收了戾氣。聽見江斂這麼說也不生氣,將自己椅子縮成老大一團,委委屈屈地嚷道:「朕要傳國玉璽,九千歲,朕要傳國玉璽......」
堂堂皇帝,像個無賴。
而見皇帝被一個宦官隨意拿捏著,滿堂朝廷命官,竟無一人敢言。一時讓人分不清誰才是大齊皇帝。
江斂見他這副樣子,心中直泛噁心。
他勾起一抹笑,聲音冰冷:「陛下若要傳國玉璽,就自己在這裡要罷。」
「在這睡一夜,也好清醒清醒。」
第20章
竟是要讓皇帝在這幕天席地躺一夜。
一時間跪在地上的大臣不少已經開始面目扭曲了起來,只恨劉相身體抱恙今夜不在,才讓這奸臣無法無天。
他們一個個心思千迴百轉,承德帝倒是沒這個鴻鵠之志的。老皇帝脖子被江斂的話嚇得縮了縮脖子,終是清醒了幾分。
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視線轉了一圈,率先看到了身側還跪著的周貴妃。
承德帝發完了瘋,終於記起今日是周貴妃的生辰了。他懊惱地彎下腰去,很是憐香惜玉地扶著美人起了身,痛心疾首道:「是朕粗心,一時貪杯,忘了你今日生辰。」
周貴妃一身皮肉嬌貴,如今跪了這麼長時間,猛地站了起來,又被承德帝張口間的酒氣一熏,霎時間眼眶都紅了。
她咬著牙委屈道:「臣妾不委屈,陛下酒醒了就好。」
一陣冷風吹來,承德帝被江斂嚇醒的腦子又清明了幾分,他拉著周貴妃的手,似是想補償,粗聲道:「走,朕帶你賞花賞月去。」
周貴妃就紅著眼眶笑了,聲音嬌柔:「祥林池的荷花開了,那臣妾要去祥林池看荷花。」
承德帝被她說的心中一盪,大笑道:「好,朕准了!」
他扭頭看向江斂,又恢復了皇帝的威嚴,命令道:「江斂,朕要帶朕的周貴妃去祥林池賞花賞月,你準備一下。」
到底不是直接砍了皇帝的時候,江斂聲音中辨不出喜怒,側目對江洋道:「讓人把祥林池周邊的燈點上。」
祥林池在冷宮旁邊,離御花園頗遠,只開著些沒人管的荷花,孤魂野鬼都逛不到那邊去,因而入夜後連宮燈都不怎麼點。
江洋領了命,點頭哈腰地去了。
皇帝有限地發了那麼一會兒瘋,大鬧了一通,將宴會氛圍攪的七零八落,如今酒剛醒,又要任性地帶著寵妃去游池。
地上跪著的眾臣一片死寂,沒有人知道該對這樣的皇帝說些什麼。
直到一道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臣聽聞祥林池雖不大管理,可也正是因為這多了些野趣,造就了荷花一絕。臣雖沒有見過,但心向已久,陛下真是好眼光。」
南陽侯跪在承德帝腳邊,抖著鬍子恭維了這麼一段話。
周貴妃眼波流轉,拉著承德帝的手笑道:「陛下,南陽侯真是會說話,臣妾也覺得陛下眼光好呢。」
承德帝被兩人說的龍心大悅,他輕拍著周貴妃的手臂,話中豪氣萬丈:「那朕也帶你們去看看,走,都跟朕去賞荷花去。」
頓時響起了一片謝恩的聲音。
承德帝在滿地的恭維聲中領著周貴妃踏出了院子,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片垂著頭扯著笑的官腦袋。
顏懷隱再沒去看台上,直到院子中走的只剩下兩三個人了,他才想要轉身慢悠悠地跟上去。
隨即就被一道聲音叫住了腳步。
「殿下。」
坐在輪椅上的人輕輕叫道。
滿院子的官員都已經走了,不遠處都是些宮女太監,兩人離的不過兩步之遙,柳尚青這句話只被風送進了顏懷隱耳朵中。
頓了頓,顏懷隱轉過了身。
面容清潤的青年坐在那裡,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柳樹一般。
顏懷隱心中嘆了口氣,他慢慢走過去,繞到了輪椅後,挽起袖子推著輪椅慢慢走了出去。
「殿下在前頭貴妃身側,柳大人若是要找他,」顏懷隱專注地推著輪椅,輕聲道,「應該去前頭找,而不是在我這裡。」
等推著輪椅出了飛鳳殿,跟上了前面官員的腳步,顏懷隱遙遙喊了一句:「顧小將軍留步。」
柳尚青讓他先走,顧還山聽了他的話跟了過去,他心中掛念柳尚青,就一直磨磨唧唧地跟在隊伍最後面,耳朵恨不得拐個彎變成眼睛長在腦袋後面。
雖然也沒聽到什麼,可猛地聽到有人喊他,顧還山還以為自己那點偷聽的心思被發現,猛地轉了頭就要解釋,就看見顏懷隱推著柳尚青站在不遠處。
他是剛剛才知道坐在自己對面的陌生人是新來帝都的太子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