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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懷隱指尖點了點這腰牌,唯一讓他疑惑的是——一切都太明白了些。
這腰牌是禁軍的腰牌,孟靜懸的爹孟易是禁軍總督,這一切中最該出現的卻沒有出現——南陽侯府。
顏懷隱不再看懸在他指尖上的腰牌,而是微微轉了轉頭,去看躺在地上滿臉緊張盯著他手的小廝。
他想東西的時候面上沒什麼表情,連眨眼都很少眨,睫毛下一雙眸漆黑濕潤,這麼瞧過來,像只匍匐在夜色里的貓。
兀地,顏懷隱手一握,腰牌被他攥到了手心裡,他彎了彎眼,道:「想不到就不想了。」
他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廝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只覺得後頸一痛,下一瞬就沒了意識。
——
連輕在外面沒有等多久,就看到了顏懷隱從院子牆上飛了下來,肩膀上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廝。
將小廝交給連輕,顏懷隱上馬,低頭道:「走,我們回去。」
連輕無條件的遵循著他的命令,聞言頓時跨上馬,跟在了他身後。
顏懷隱回去時候騎得很快,夜晚帶著濕氣的風捲起他的發,將盛夏的蟬鳴遠遠甩在了身後。
一直馬不停蹄地到了朝華門下,顏懷隱才勒著馬繩停了下來。
連輕跟在他身後停下,就見顏懷隱坐在馬上,望著緊閉的朝華城城門,眼睛一眨都不眨。
他們身前,正好是一長串拉著車,從角門往朝華城運牲畜的車隊。
朝華城白日裡街上不讓過牲畜,豬牛類的牲畜,都要是趁夜裡進城,才好趕在清晨販賣。
連輕不敢打擾他,扛著肩上的小廝安安靜靜守在一旁。
直到夜色漸亮,牲畜車隊早已經消失,晨曦的陽光打在巍峨綿延的城門上,顏懷隱才回過來了頭。
他身上都渡了層霜色,一眨眼,凝在眼睫上的露珠就顫巍巍地落下,砸到了他頸子上。
顏懷隱看向連輕,慢慢勾出一道笑意:「我想明白了。」
他家太子殿下想了一夜才能想明白的事,連輕從來都不覺得他自己能立馬想出來,於是問道:「主子想明白什麼了?」
顏懷隱沒有回答他,而是一揚馬繩:「走吧,我們進去。」
辰時到,朝華城門準時打開。
儘管是早上,可朝華城是個不夜城,連輕抗個人,跟在顏懷隱伸手一路往京兆尹走去,還是招來了不少目光。
顏懷隱不在意這些,他走到京兆尹衙門門前,沒有去敲門,而是走向了旁邊的立著的大鼓。
他挽起袖子,拿起鼓槌,揚手——鼓槌狠狠落下,磅礴的鼓聲盪開,鼓聲吹散了長夜留下的不盡暗沉,太陽的金光伴隨著晨曦落下,撒在顏懷隱握著鼓槌的霜白手腕上。
鼓聲一聲聲響起,響到第九下的時候,京兆尹府的大門打開了。
敲鼓為伸冤,不是小事,從門裡走出來的是京兆尹本人李道李大人。
李道出了門,就看到了握著鼓槌站在府外長街上的年輕人。
他身上沾著一層霜濕,臉色素白,站在朱紅牆邊青石磚瓦上,像剛從幅墨還未乾的青綠山水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李道看著他,沉聲問道:「你敲鼓為誰伸冤?」
顏懷隱眨了眨眼,笑道:「我為江斂伸冤。」
李道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道:「江...斂?哪個江斂?」
「九千歲江斂,」顏懷隱笑了笑,「我要告禁軍總督孟易之子孟靜懸,憑總督腰牌,指揮禁軍偷移五十萬兩黃金進江斂府,害他受聖上懷疑,被關小樓。」
第44章
他說出這話後, 是良久的無聲。
不但是李道,就是跟在他身後一同前來的衙役們,各個都睜大了眼。
真是天王老子沒爹哭瞎了眼, 這江斂壞事干盡,竟然也會有被污衊的一天?
顏懷隱見他不說話,便問道:「大人,這案子, 你接是不接?」
冤鼓都敲了,怎麼能不接,李道咽了咽口水,問道:「本官還未問你,你叫何名?」
顏懷隱聞言,好聲好氣道:「我叫顏懷隱。」
顏懷隱。
李道想了許久, 才想起來顏懷隱是誰。
這不是那個西北舊部派來帝都的棋子嗎?
怎麼他也參與進了安順大街黃金案。
李道按下心中的震驚,客套了一句:「原來是顏大人。」
「顏大人為何這麼說,」他緊接著扯出一抹笑, 「總不能憑空去告發孟總督的公子吧?」
顏懷隱彎了彎眸, 笑道:「證據我自是有, 進了公堂才能說。」
府門前說的不算數, 公堂上的才叫見證,顏懷隱沒進李道這個坑。
李道暗罵了一聲猴精,面上卻只能笑道:「顏大人, 那麼請吧。」
京兆尹衙門伴著清早第一聲鼓聲,迎來了升堂。
事關承德帝關心的五十萬兩黃金和安順大街一案, 又和南陽侯府牽扯不清, 李道穿好官服坐在明鏡高懸的匾下, 拍了拍驚堂木, 道:「顏大人,請說吧。」
顏懷隱此時倒不急了。
他似乎也知道這事責任重大,於是溫聲建議道:「既然事關安順大街案件和陳府,陛下又心系此案,命我輔助太子殿下追查此案,不如請宮中的公公來此做個見證吧,李大人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