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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映魚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正在萬般猜想時,身後傳來少年溫潤帶著涼意的聲線。
隨之而來還有帶著暖意的外裳,如霧纏繞地披在她的身上。
氤氳的暗香霎時撲面而來。
沈映魚順手攏著外裳,回頭看著立在身旁的人,眸光微亮地道:「我本是被鬧著睡不著,出來看看,結果看見隔壁來了一戶人家,瞧著不太像是晉中的人,那架勢忒大了些。」
她本以為蘇忱霽不知道這件事,繪聲繪色地同他講。
蘇忱霽一邊聽著,一邊攬著她的肩往裡拉,順手闔上門,神情帶著溫和的縱容。
「看看可以,但不要和隔壁的人過多交流。」等沈映魚講完後,他才開口提醒。
「為何?你曉得那戶是什麼人?」沈映魚輕挑遠山黛眉,明眸中帶著好奇。
蘇忱霽覷著她眼中的明亮,頷首道:「嗯,盛都來的人。」
他只晦澀地講,卻不道是盛都的誰。
反倒是沈映魚聽見盛京來的人,電光火石間想起來了什麼。
她的腳步剎那定格在原地,臉上表情僵住,籠罩在晨霧露中,無端洇了眼底濕意。
這一年,哪家盛都的貴人會來晉中?
太子良娣,孟氏,孟晚晴。
沈映魚依稀還記得,前世被太子抓去後,聽得最多的便是太子良娣的名諱。
那些人皆說太子愛良娣入骨,為了她甚至罔顧祖制,強行要廢太子妃改立孟良娣。
可後來孟良娣終究是紅顏薄命,比她都還要死得早。
而她之所以對孟良娣記憶深刻,是因為她曾受過恩惠。
以及……親眼看見,孟良娣是如何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
昏暗牢獄中,穿著嬌艷的女人呈跪坐在嘎吱搖晃的木案上,脖子被拉得老長,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
美人臉上帶著將笑未笑,又暢快淋漓的表情,似得痛苦又從容。
而且,她的死法和孟良娣是一樣的。
但她卻死得很醜,丑得她都害怕嚇到人。
「怎麼了?」蘇忱霽朝前走了幾步,俄而回首,見立在杏花雨林下的女人眼眶通紅。
她眼底是盪著煙雨凝結的霧,欲掉不掉,單薄身裹著粉白春衫很是傷情。
「怎麼哭了?可是我說得太重了?」他眼中浮著不解的疑惑。
指腹揭過她的眼睫,洇出一道溫熱的水漬,心都軟塌成一汪春水。
沈映魚的臉被冰涼的指尖觸碰回神,倏然抬首看著眼前倜儻出塵的少年,下意識茫然地伸手撫摸眼角。
果然是滾燙的。
「並非是我要拘著你,而是那人的確不能接觸,那是太子的良娣,前不久將將和太子吵過架,氣得太子怒斬數十名宮人,但凡是她身邊的人,無一例外都落得不好的下場,我是擔心你。」
他神情溫和的將話講明白,猶恐自己是哪句話惹她傷心了。
沈映魚指尖拭掉眼角的淚,閃爍著目光看眼前的好生哄她的少年。
眼前的他有最軟和的脾性,純真、無害,並無那些暴戾的冷冽的表情。
但她無端生出了莫名的害怕。
「忱哥兒……」她倏地抓著他的衣袖,神情帶著不易察覺的訥訥和慌張。
蘇忱霽將目光駐在她的臉上,然後緩落在衣袖上,皓白手腕微露一小塊細皮嫩肉。
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緒,小心翼翼又帶著依賴,他舌尖抵在下牙槽,強壓著情緒,微微掀開單薄的眼皮,聲音奇異的啞了一度:「嗯?」
沈映魚緊捏著那衣裳,眼底帶著微弱的光,迫切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地問著:「如果……我是說如果。」
說話時嗓音還帶著微不可見的顫抖。
蘇忱霽輕挑著眉,等著是什麼如果,能讓她變成此刻的模樣。
她壓著情緒,表面平靜地問著:「若是日後得罪了盛都的權貴,我要是被抓走了,你會不會救我?」
還是放任我死在裡面?
他脖頸微往一旁傾著,似是在疑惑。
這話實在毫無問頭。
沈映魚心中莫名迫切想要知道,為此還直白開口問道:「就是太子那般的貴人。」
面前的人不知她何來的急迫,彎眼徐徐笑道:「我連你都不救了,還能救誰?便是不要命也得救。」
唇齒間的話帶著縱容和柔情,教人相信事情若是發生,就會如話中這般不要命。
這話宛如定心丸落在她的耳中,那動盪搖晃的心歸位。
的確,他若是連她都不救了,還能救誰?
不管話中的真假,至少今生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她如今是他敬愛的家人,而不是……
默咽下後面的兩個字,她越發覺得重生後,當他唯一的親人是正確的選擇。
沈映魚想通後,不由得在臉上顯出一抹絢爛的笑。
她放心地朝著裡面走去,腳步隱約窺見幾分輕快。
身後的少年立在院中,霧中,露珠中,望著那抹輕快的步伐,眼噙著縹縹緲緲的笑。
那一襲雪白衣裳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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