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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憑著身體記憶往山下走,腦中充斥著方才殺的那個人,身子邊走邊顫。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不遠處,巨大槐樹下的院子。
門口立著穿青衫的少年,舉著純白油紙傘朝著她行來,身後是蘊蘊的霧氣,恰似仙人臨凡。
沈映魚面色慘白如霜,看著眼前的人,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腳下一軟,差點就要跌落在地,被他一手攬入懷。
女人的身子又軟又涼,像是誤入冰涼的湖裡,將將才狼狽地爬起來,結果外面也在下雨,所以將她凍得更甚了。
看起來就跟落水的貓兒一樣,可憐極了。
「怎麼了?「蘇忱霽一手撐著傘,一手將人扶著,低垂著眼睫,目光掠過她此刻的狼狽。
以及,渾身的血腥味兒。
「忱哥兒…我、我殺人了。」沈映魚柔弱的背脊彎下,聲音輕得只剩下氣音,全身心地將自己依賴在他身上,好像這般就能安慰恐懼的心。
蘇忱霽聞言輕顫一下眼睫,不動聲色的用目光,環視她身上染的血,被雨沖刷後暈染在身上,遠看只當是染的花。
「別怕。」他將手中的傘塞進她的手中,「辛苦先將傘拿著。」
沈映魚此刻失魂落魄到極致,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幕,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麼,說什麼。
她將傘當做了唯一的倚靠,緊緊攥進手中,手和身子在顫抖。
倏的一下,她察覺雙腳騰空,才遲鈍地掀開眼皮看眼前的少年。
因立在雨中有一會兒了,精緻的眉眼染上濕氣,晶瑩的雨珠順著他的眼角往下,划過線條分明的下頜。
低垂眉眼時是慈悲,身後的雨幕是繚繞的仙氣。
此刻他似乎是從天而降,前來普度她的神佛。
沈映魚看著他冷靜自持的臉,不安的心似乎隱約平靜下來。
她現在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任由著他抱,將臉靠在他的懷裡,乖乖地蜷縮著身子。
禮貌
真乖。
蘇忱霽目光掠過她的頭頂,嘴角揚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然後收回視線,將人抱著往屋內行去。
翹角屋檐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水缸中,屋內燒起了炭火。
沈映魚渾身濕漉漉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怔怔,無焦距地縹緲著。
蘇忱霽倒了一杯熱水轉身,半蹲在時不時顫抖的人面前,眼皮往上掀開具是柔情。
輕輕的將水放在她的手中,他溫聲道:「來,喝點熱水暖暖,然後換身衣裳罷,別著涼了。」
正是換聲之際,他的嗓音帶著磨砂的喑啞,但出奇的溫柔。
沈映魚呆滯地點頭,眼眶通紅,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別著急,是什麼時候殺的人,屍體在何處,為何要殺他?」他半跪在她的腳下,頭微仰,眼神帶著溫和。
沈映魚張了張唇,低垂鴉青般的眼睫,看著眼前的人,年齡不大,卻給她一種值得依賴的錯覺。
眼前的少年和日後高立朝堂,越過帝王掌握生殺大權的青年,似乎合為一體了。
沈映魚鼻尖一酸,找回些許神智,腦中所想的方才所經歷的,都一股腦地說給眼前的人。
「忱哥兒,我沒有想殺他,也不想入詔獄。」沈映魚垂著首,眼前一片模糊,止不住地搓著手,雪白嬌嫩的肌膚一片通紅。
誰都不知道,她害怕血,害怕死人,比誰都怕。
她垂著頭,所以並未發覺面前的少年,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久久不能移開。
那雙白皙纖細的手腕上,有一圈圈被抓過的痕跡,格外的刺眼。
沈映魚不曉得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最後蹲在面前的漂亮少年瞭然地點了點頭,神情冷靜地站起身,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肩。
「別怕,不會有人對你怎樣的。」他如是地道。
自從隔閡沒有後,幾年的相依為命,沈映魚早就對他的話十分信任,正如他對她格外依賴一樣。
蘇忱霽臉上掛著溫和,眸中一片冷意,柔聲對著女人道:「去換一身衣裳罷,剩下的交給我。除了我,沒有誰看見你是從桑樹林回來的。」
就算是誰看見,也會變得看不見。
沈映魚此刻六神無主,還格外依賴他,聽他的話點點頭,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她還沒走幾步雙膝一軟,差點又要跌落在地上,好在身後的人將她及時扶著。
「我扶著進去罷。」蘇忱霽垂著眼,溫聲說道,然後將人扶進去。
他出門時,無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床上,頗有些失魂落魄的女人,爾後將門闔上。
沈映魚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情緒已經比方才要穩定了些,才慢吞吞的將身上被扯破的衣裳換下。
她出去時,恰好看見正廳中的少年,正繫著蓑衣。
「忱哥兒,你要去哪裡?」沈映魚此刻的臉色依舊蒼白,頭髮濕漉漉地披散著,顯得格外羸弱。
聽見她過來的聲音,蘇忱霽抬起斯文無害的臉,微微一笑道:「我細想了方才的話,始終覺得將屍體留在那裡不安全,所以我想去幫你處理乾淨。」
那語氣就像是折身回去,撿丟失的背簍般輕巧。
沈映魚聞言,下意識上前一步。
少年已經取下上方掛著的斗笠戴上,踏入雨幕中。
「先在家等我,我很快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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