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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魚許久未曾見過顧少卿,剛坐下就忍不住開口同他講話,語氣雀躍,問的皆是蘇忱霽如今的學業如何。
顧少卿嘴角掛著溫潤的笑,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聞言道:「忱哥兒,十二中秀才,學業一向是頂尖兒的,無任何問題。」
這樣說,沈映魚便放心了。
此刻她就如同普通的長者般,見到夫子就下意識開始使喚一旁安靜的孩子,想讓他多表現些。
「忱哥兒,去,拿些麻糖和瓜果出來。」她扭頭,拍了拍身旁杵著不言的人。
少年神色淡淡地轉頭,起身。
顧少卿聞言趕緊擺手道:「不食,不用。」
沈映魚不認同地嗔道:「夫子大老遠地過來,若是一些小吃食都供應不上,那我可實在是失禮了。」
任由顧少卿說什麼話,她都堅持讓蘇忱霽拿些東西出來。
顧少卿推拒不贏,只得漲紅著臉接過來。
顧少卿悄眼看著,面前明眸善睞的清秀女子,那雙眼中滿是信任和敬重,風光霽月得毫無防備。
他還哪敢和她講,其實是曉得她受傷了,所以尋個由頭過來家訪。
以前沈映魚時常會來學堂接送蘇忱霽,每次都會單獨同他講話。
雖問的皆是蘇忱霽的學業,但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許是見她一人,帶著只相差幾歲的孩子,也許又是生得很像。
他漸漸對她生出些許憐惜。
所以其實今日來,只是想見她一面而已。
這樣的齷齪心思見不得台面,顧少卿一直都放在心中,誰也不敢提,她就更加不敢了。
「你的腿還好嗎?」顧少卿除了和她講蘇忱霽的學業,旁的話也很少講過。
一句簡單的話講得磕磕絆絆,好在青年本就穩重,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沈映魚眨了眨眼,睨看眼前的人不加掩飾的關切,心中一暖,遂點頭道:「已經結痂了,多虧的忱哥兒細心照料,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能下地行走了。」
「那便好。」顧少卿捏著手中的東西,含笑溫潤地點頭。
他轉身從一旁拿出,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放在桌上。
「這是我去年在林中尋到的藥材,是重傷調理後的良藥,想著放在家中也用不著,今日就順道帶給你。」顧少卿溫聲道。
有來有往的事,沈映魚自然不拒絕,當下喚著一旁安靜的蘇忱霽去接。
但喚了幾句,都奇怪的沒有得到回應。
她扭頭看去,發現身旁的人面無表情,正不知盯著什麼地方,連眼皮都沒有顫動過,活像是一具無知覺的漂亮屍身。
見他似是被攝魂的這般模樣,頓時沈映魚一驚。
好在蘇忱霽察覺到身旁人的視線,很快恢復了原本的模樣,臉上恰到時候地露出一抹笑。
他上前乖順地接過顧少卿手中的東西,折身遞到了她的手中。
「夫子送的。」蘇忱霽溫聲道,好似方才的一瞥是她的錯覺般。
沈映魚蹙眉接過來,看著一旁的顧少卿,見他眼中無異常,復而又覷著眼前含笑的少年,只當自己產生了錯覺。
但她還是忍不住又看了眼,他適才看過的位置。
那個地方,好像是以前她掛刀的地方,但自從重新修葺過後,就已經沒有再掛過了。
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覺,她繼續和顧少卿交談。
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雙手環抱地倚靠在一旁,臉上的笑寸落下來,欲猶未盡的再次晦澀看了眼對面的牆。
其實方才他在想,若是上面還掛著刀,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去拿下來。
可惜並沒有什麼如果,就算有他也不能這樣做。
她會害怕。
他懨懨地收回視線,垂著修長的眼睫,靜靜地聽著,他那小阿娘對旁人講話的語氣。
那是掩蓋不住的欣喜。
雖然四句有三句不離他鄉試之事,可還是令人心情不悅。
他漫不經心地想著,面上毫無情緒起伏。
終於熬到顧少卿覺得再待下去,恐怕就要被留飯了,這才起身請辭。
沈映魚腿腳不便,送人之事自然也落到蘇忱霽的身上。
落日熔金,金烏下墜,昏黃的光暈漸淡,天邊赤紅的薄雲,形成蒼穹中的一條條霧線。
蘇忱霽將人送出至門口,然後立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看著那道背影漸行漸遠,宛如傲立黃昏下的堅韌松竹。
忽地,他垂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袍,嘴角上揚成固定的弧度,然後又落下來。
細看他臉上除了冷漠什麼也沒有。
為何一樣的笑,一樣的穿衣裝扮,她待顧少卿怎的就能這樣不同呢?
她真的好像更喜歡顧少卿一些,每次只要和顧少卿立在一起,她的眼中就沒有他。
如果顧少卿死了,她會不會眼中就只有他了?
這般想著,垂在一側的手隱隱顫動起來,那是無法抑制的亢奮。
他覷著虎口上的那條傷疤,冷冷地發出嗤笑。
杵立半晌,直至天邊最後的一條紅暈消融,他才抬手將門闔上,轉身進屋。
屋裡的沈映魚正搗鼓,方才顧少卿留下的藥,打開時才發現,裡面還細心地包著蜜餞。
聽見動靜,她抬起白淨的小臉,笑道:「忱哥兒,沒有想到你們夫子人倒是挺細心的,方才就該留他用晚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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