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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還要在獄中待幾年,甚至都以為見不到他了。
「怎麼哭了?」見她雙眸通紅,蘇忱霽目光一頓,緩緩傾身蹲下。
他取出袖中絹帕,輕柔地擦拭著她的眼角,神情又溫柔又愧疚。
「抱歉是我回來晚了,衢州離晉中較遠,我得知消息一刻也未曾停留地趕回來,但年關將至,關口排查甚嚴,所以耽擱了些時間。」他輕聲解釋著。
實際並非所言這般,而是他本是要回來,但被瑞王三番五次攔下了。
那時候他差點就要失去理智殺人了。
若非現在還需要借瑞王的勢,瑞王早該去黃泉路上尋那陳傳宗了。
沈映魚搖了搖頭,眼中的淚如珠般往下掉,洇濕了那張白淨的帕子。
不是怪他回來晚了。
蘇忱霽見此略微思索,片刻露出瞭然。
是了,她如今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學業。
「放心,會考已過,等明年秋闈就可以了。」他溫聲地道。
那便好。
沈映魚想伸手撫摸他的頭,但現在手上還纏著紗布,所以只得作罷對他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順著往下,落在她包裹住的玉指上,眼睫半斂遮住神情,只留給她溫馴的姿態。
「手還疼嗎?」
沈映魚見他一眼不錯地盯著自己的手,如玉琢般的臉上絲毫神情也無,但莫名感覺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將是手微微藏在袖中,不想影響到他。
沈映魚寬慰啞聲回應:「不疼了,有人送過藥進來,本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嗯。」蘇忱霽漫不經心地將視線轉開,落回她的臉上似突然好奇地道:「恨他們嗎?」
沈映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
「我能成為你的刀。」他將頭輕輕放在她的手上,微微上翹著眼尾,眼眸濕漉漉的仿佛是某種無害的動物。
「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能想盡一切辦法殺了他們。」
他的話音甫落就被捂住了嘴。
「別犯殺戮。」沈映魚聽見他說這樣的話就害怕。
害怕他成為前世那樣,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最後還死於非命。
她想要他乾乾淨淨的,手不染血,安度一生。
蘇忱霽凝望著眼前臉色嚴肅的人,好似他只要殺一個人,就會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良久,他動了動唇,「好……」
潮濕又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沈映魚的掌心,隔著紗布掌心都能感受到微癢的感覺。
沈映魚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又道:「要記得我的話,知道嗎?」
「那,若是有人要殺我,也不能殺他嗎?」蘇忱霽似笑地流眄道。
沈映魚倒也不至於這般迂腐。
她認真道:「既然有人要害你,那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只要你手上是乾乾淨淨的便好,不要沾染無辜之人的血。」
「手是乾淨的,不染血的就好嗎?」他眨了眨眼,沉思著輕聲呢喃。
如果是這樣的標準,那他只有一隻手是染過血的,其他人他也沒有碰過。
片刻他對著沈映魚璀然一笑,露出藏在唇下的森白虎牙:「好,我知道了。」
他還是乾乾淨淨的。
沈映魚放下心,欣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瞥見她眼中的欣慰,嘴角輕勾,然後站起身拍了拍手。
一個模樣不大的小丫頭就走了進來,恭敬地拜身喚公子、夫人。
「回來的路上見她賣身葬父,想著我偶爾不在家時,你一人孤寂,就將她買回來陪你。」他眼含溫潤地解釋著,而後又將小丫頭喚起來。
「這是采露,今年十歲。」
采露忙不迭地對著沈映魚點頭問好。
沈映魚以前的作坊和鋪子賺的錢,都用來盤這座小宅子里,本來余錢不多,所以就沒有買丫鬟婆子。
現在又因為這件事,手底下的鋪子和作坊被充公了,更加是沒錢,心中擔憂養不起這小丫鬟。
蘇忱霽像是猜到她要說的話,寬慰道:「勿憂,我手上是有餘錢的,鋪子和作坊的事也不用擔心,先將身體養好。」
采露趕緊機靈地上前,跪在地上,端起置物架上的藥碗,道:「夫人,奴婢服侍您喝藥。」
沈映魚見采露一副生怕她被退掉的模樣,也不再糾結,心想,如今忱哥兒都是舉人老爺了,身邊理應放個丫鬟服侍。
她任由著采露將自己扶起來,手腳還很酥軟。
沈映魚垂頭就著湯勺含住藥汁,苦得心都為之一顫。
本是想要皺臉,但想到忱哥兒還在屋內,好歹是長輩,要以身作則。
沈映魚強著忍苦一口口咽下,好不容易等喝完藥後,采露收拾著藥碗往出去,她這才看見屋內的人還在。
菱花窗牖外探出半枝紅梅,少年身著月白直裰,雪白羅襪盤腿在蒲墊上,手中捧著書倚靠在紅梅下,相得益彰的美。
分明才十六的少年應該是明若燦陽,但他卻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昳麗,又溫潤如沁人心脾的薄荷。
沈映魚無事做,看著窗牖邊沿的人漸漸有些失神,直到對方神情無奈地放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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