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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這般想著,他面無表情的將碗中魚肉都吃下。
沈映魚夾多少,他便一眼不眨地吃多少,哪怕已經想吐到極致了。
轉眼間碗中的魚肉已經所剩無幾,沈映魚這才欲猶未盡地放下投餵的筷子,臉上帶著笑。
真乖的孩子。
她發現他吃東西時格外的斯文,依舊延續著當時還在沈府當表少爺時的模樣。
萬丈蒼穹之上,絳河斑斕,晚風拂過槐樹枝葉刷刷作響,整個村子又陷入闃靜中。
吃完飯後依舊是蘇忱霽去洗碗。
沈映魚坐在一旁支著下巴看他的背影,然後再偏頭看著周圍。
屋內空蕩蕩的,到時候她可以添些桌椅,換掉這些被蟲蛀的木具。
「阿娘,我去給你燒水。」蘇忱霽將手中的碗放好,拿著一旁的帕子擦拭著手中的水。
洗漱的水外面井中提,沈映魚本是想要自己去,但觀眼前的人忽然紅了眼眶,好似她不讓他去下一秒貓瞳般的眼中,就會湧出大顆玉珠子。
「去吧,小心一點,有事喚我。」沈映魚低聲囑咐著。
蘇忱霽笑著點頭,提著木桶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等出去後沈映魚方才想起,他連燈都沒有拿,剛剛的腳步也格外的踉蹌。
擔憂出什麼事,沈映魚趕緊護著豆油燈出去。
剛走到院子,她就聽見嘔吐不止的聲音。
她的腳步頓住,一陣風吹來,護著的燈也被吹熄滅了。
蘇忱霽伏在槐樹下,吐得七葷八素,雙眸泛淚,所以並沒有聽見身後的動靜。
他最開始吃的那幾口,已經是胃的極限了。
如今又被強行餵了一大缽魚肉,他能忍住不在屋內當著她的面吐,已算是忍耐極強。
吐完後,他面無表情地擦著嘴角,站起身。
不能吐得太久了,一會兒他若是回去晚了,誰曉得她會不會發難。
蘇忱霽蹣跚著腳步,勉強提起虛弱的身體緩步移至井邊,費力地打水。
方才吐過身體正是虛弱之際,連桶都難以提起,身體猛地向前傾倒。
眼看著就要栽進井中,從身後伸來一雙手將,一手穩定著木桶,一手將他的後頸提著。
「小心。」沈映魚的聲音自黢黑的夜中傳來,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她一直在身後。
聽見聲音那一刻,蘇忱霽忽然莫名有這個念頭。
春夜的風帶著寒涼,吹進他的衣襟中,忍不住瑟瑟發抖。
兩人合力將水提進去,沈映魚隻字未言方才的看見的,語調如常地說著旁的話。
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應答。
因為只有兩間房,廚房和大廳是連在一起,沈映魚洗澡自是不能去臥房,也不能去院子,所以蘇忱霽就去了院子。
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身後是水聲汩汩。
他仰頭看著天邊的璀璨絳河,眼底漸浮起迷惑。
其實今日發生好幾件事,若是放在平時,她都會借題發揮,然後想盡一切辦法折辱他。
然而今日當真沒有動他半分。
究竟是真的變了,還是因為旁的事在隱忍?
他開智啟蒙較早,以往在蘇府時教書先生便時常誇他聰慧。
旁人要學無數遍的東西,他只是隨意瞥一眼便能記下,是難遇的神童。
但他此刻卻想不通,她這樣做究竟是要作何?
真的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可能嗎?
就在蘇忱霽思緒萬千時,屋內衣裳窸窣地響起,隨後傳來女人溫和的嗓音,他才邁著凍僵的手腳進去。
空氣中隱約有些潮濕,還夾雜著一股兒清甜的香氣,掩蓋了往日的霉味兒,他不由得多呼吸了幾口。
蘇忱霽洗漱時,沈映魚照樣也是去外面坐著。
好在蘇忱霽的速度較快,她並未在外面凍多久就進去了。
白日未曾想起夜間的會有這樣的尷尬,到了晚上沈映魚方才一一體驗。
只有一間臥房,以往沈映魚和陳娘睡一起,而蘇忱霽單獨睡在房內,用柜子搭建成的小床上。
陳娘當時本是想著春分後,尋街坊鄰里幫忙在一旁搭建個小房間,結果她未曾熬過冬季就去了。
搭建房間之事就此耽擱了。
後來她頻繁將房裡的比較完好的東西,都拿出去換吃食,自然,也將蘇忱霽當床睡的那幾個木柜子也換了。
如今的他要麼睡門口,要麼睡在灶屋的柴堆上。
沈映魚坐在床上,猶豫地看著一臉疲倦坐在門口的人。
在北齊男女十歲不可同屋,但門口坐著的人瘦瘦小小的,好似自從來了陳家村這幾年都未曾長過身量,依舊如同七歲稚童般大小。
「忱哥兒。」
就在蘇忱霽將頭靠在門框上,剛剛閉上眼,屋內的聲音就響起了。
「一起到床上來睡吧。」沈映魚道。
蘇忱霽背脊瞬間繃緊,轉過頭,坐在床上的人烏髮鋪散,膚白如雪,正招手喚他前去。
「不用了,我就在此處就可以了。」蘇忱霽臉上僵硬地揚起笑。
那笑落在沈映魚的眼中,可憐得如同拴在在門口的小狗。
怪不得這幾年忱哥兒不長身體,食不飽,穿不暖,甚至還只能坐在門口睡,長此以往下去,自然就形成了這般模樣。
沈映魚心中再次升起愧疚,原本的那點糾結也就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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