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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沈映魚宿醉從床上爬起來,下意識查看自己周遭,待沒有看見任何的痕跡才鬆口氣。
衣裳還是昨夜穿的,一點也沒有亂。
她兀自坐在床撐著頭,回想昨夜誰將自己扶進來的,結果什麼也想不起,臉上忍不住露出懊惱。
昨夜怎麼又喝酒了。
她惱了片刻,又想起來昨夜沒有徹底醉昏之前,似乎……自己說了要離府,甚至是要給忱哥兒尋個可人的妻。
他沒有拒絕,同意了。
沈映魚臉上的惱意一掃而空,忙不迭地從床上下來,趿拉著繡花鞋跑到梳妝案上,在上面翻找著什麼東西。
片刻,她從小匣子里翻出一對金纏枝紅寶石的耳墜。
這是很久之前忱哥兒送她的,她偷偷去問過了,價格貴,能買下一座三道四進的院子。
之前是不捨得戴,後來是不敢戴。
一直擱在裡面蒙灰也浪費,不若等他瞧中哪家姑娘,她再悄然添些彩禮,全當做是長輩的一番心意。
……
晉中春序花盛得艷麗,特別是溫柔女人鄉的秦淮河畔,夾岸飄柳,還慘慘繞繞的順著風裹著絲甜香味兒。
趙玉郡主揚著下頜目光掃去對面的女人鄉,面露不屑,美眸迴旋又輕飄飄地落在對面。
金嬌千媚的貴夫人,酥腰豐臀往那兒一坐,流眄間都是桃紅春水。
教對面的小娼看得眼熱心跳。
小娼名喚榮昌,秦淮河畔的公子,同裡面的香夷子撲面的賣身姐兒一樣,都是撅腚服侍男人的。
他服侍男子次數多了,已經習慣了,今日冷不丁的教個美貌貴夫人挑揀到,又欣喜又驚。
就在榮昌心思來迴旋動中,對面的美貌貴夫人開口了。
「還會服侍女人罷?」她矜傲地開口,滿口輕蔑不屑,似同他說句話都嫌髒。
榮昌聽出來了,垂著眼,「回夫人,奴什麼都會。」
說罷柔柔地從凳子上滑下,如膩滑的蛇伏甸在她的足上,妖妖嬈嬈地吻著她的鞋,順著鞋往上吻,又低賤又放浪。
「滾!」趙玉郡主渾身冒起雞皮疙瘩,惱羞成怒地抬腳踢他。
榮昌被踢翻,半撐在地上,三分幽怨地看著她,無聲地勾著人。
待到身上的顆粒弱化,她面泛噁心地作嘔,將桌上的畫兒丟他身上。
如瀑如綢的畫布咕嚕地在他身上綻開,宛如遮羞的布,遮住他的低賤和難堪。
「買你身契不是讓你當低賤的狗,自己幾斤幾兩沒有數嗎?本夫人也敢挨,低賤窯子貨。」她淬罵道。
這樣的侮辱榮昌聽貫了,腆著臉賠笑,目光虛浮浮地落在身上的畫布上,神情一頓。
「夫人,這小人兒是誰?生得好生清麗。」他好奇地開口。
畫上是名女子,秋剪的杏眼兒,遠山霧黛眉,豐腴如櫻桃嬌嫩的嘴兒,有些秀氣得可愛。
「畫中的人瞧仔細了,給你半月的時間,想辦法把她勾上,將她身子給敗壞。」
上端坐著的趙玉郡主噙著冷笑,居高臨下宛如看條髒亂的死狗。
聽這口氣,榮昌便曉得了,許是高門府邸的齷齪齟齬事。
總歸是逃不掉個爭風吃醋。
這些個高門老爺在外間尋個外室,府中夫人又不干,偏又不想直白下手惹人厭煩,便暗地尋個齷齪事出來害人,這樣的事也屢見不鮮。
榮昌拿起畫布,左右瞧了瞧,「瞧見了,瞧得仔細,可夫人噯,可我也是個正經人,這檔子事我可干不來。」
他還是個有良心的人。
趙玉郡主見他模樣冷哼著:「你不干也得干,你身契在我手上,還有你那剛滿十歲的小弟弟也在我手上。」
說罷滯頓頃刻,又道:「他年歲小,讀書又吃得苦,你想必不想他一道跟著你進窠子撅屁股罷。」
榮昌聞言臉一僵。
他將自己賣到樓里就為了這個弟弟,這夫人倒真拿捏住他的命脈了。
道是,此生天地一蘧廬,世事難磨綠鬢疏。
他這樣的人本就不值錢,世上一抓一大把。
「奴曉得。」他垂下眸應答。
趙玉郡主此廂才滿意地點頭,望著地上的小娼,眼皮掀出刻薄的冷漠。
她漫不經心地扶著蓬鬆雲鬢暗忖,倒是便宜給了沈映魚,尋了個秀氣人兒。
就該配個渾身癩蛤蟆疙瘩的臭汗漢子。
榮昌目送窈窕夫人背影遠行,將畫布一收,心中暗自可惜。
可惜了這麼個秀麗姑娘。
可惜了,他也懷著一顆壞心。
春序悄至,翹檐鴟吻的梁子上不曉得何時,駐上幾隻嗷嗷的小燕。
采露時不時就搬著一根春凳,坐在下邊撐著個小臉瞧。
她在想武寒是不是就住在裡面,然後想著又憶起了除夕夜,那天主子讓她說的話。
不管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好奇怪吶。
「采露,給我拿個繃子來。」屋內傳來如春江柔水的聲兒,將采露的思緒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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