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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今日蘇忱霽的書信可至?」
門房老人聽見伴隨著輕咳,猶帶行路過急的輕喘男聲。
他從小窗子探頭一瞧,果真是雷打不動,每月初二必來的那位漂亮少年人。
「蘇公子稍等片刻哈,容老朽看看。」門房老人將頭收回去,眨著模糊的眼尋著人名,很快便找到了。
門房老人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搬出去,連同一封家書交到他的手上,笑言道:「公子府中人倒真心疼你,次次都比旁人的包裹大得多,每月必有家書來往,是個有好福氣的呢。」
蘇忱霽笑了笑,並未搭話,接過門房老人手中的東西,溫聲道謝後就轉身離去。
那清雋挺拔的背影比雪都要乾淨清冷幾分。
門房老人覷著,然後轉身回去了。
文峰苑表面是供學子暫住之地,但天底下的學子那般多,如何是一個小小的文峰苑能住得下的。
所以,其實住在這裡的人皆是佼佼者,是專供貴人挑選的謀士黨羽。
裡面一共住了一百人,每人皆是獨立的房間。
蘇忱霽回到屋內時,先將包裹擺放在矮案上,取過純白的絹帕將上面的雪搽乾淨,而後才將自己烏髮衣裳誤染的雪拂去。
衣擺已經被打濕了,他換了一身雪白直裰,解了半濕的發,任其散落在後肩。
做完一切後,他折身回到案前盤膝而窩,將包裹一件件打開。
裡面有不少沈映魚做的冬裝,甚至連保暖的狐狸毛大氅都有,難怪不得這般大一團。
看見這些物件兒,他如玉般的臉上浮起笑,原本蒼白的面容也有了幾分血色。
大氅上似還殘留著柰子花香夷的味道,和衢州的梅香不同,極其淡雅卻又容易保存。
蘇忱霽低頭輕嗅,頓了頓,然後將整張臉埋進其中,柔軟的大氅將他臉上潮紅的痴迷掩蓋。
好想她,許久沒有見過她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半晌過去,埋進大氅中的人才後知後覺,還有書信未曾拆開看。
他勉強從大氅的軟香中,懶懶地抬起頭,但依舊抱著不放。
帶著還染著柰花香的衣物倒在簟上,裁開了書信,熟悉的字跡躍然於紙上。
沈映魚寫的字恰到好處,如同她的人一樣,可愛又可憐,秀氣得他輕而易舉,就能全全握在手中,然後任他細細琢磨著,唯恐力氣大點就會弄壞。
一封家書共有三百二十字,比上一封少了三字。
他眉眼懨懨地耷拉著,將書信折起來,放在木匣子中。
四四方方的梨花木匣子裡面,已經擺放好幾封書信了,每封信多少字,寫了什麼內容他都銘記於心。
想回晉中,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緊閉的窗牖被風霜拍打著,細小的絨毛雪飄進了室內,頃刻就融化得了無聲息。
如玉琢般漂亮的人兒,抱著赤紅的狐毛大氅將臉埋進去,只露出精瘦的腳腕和泛著欲粉的脖頸,烏黑的發濕氣被蒸乾後,迤邐地鋪在木色簟上。
這樣濃郁的氣息四面八方地襲來,他神色迷離的將衣袍抱緊,好似隔著衣裳抱住了千里之外的沈映魚。
此刻他似是墜落的神,是阿鼻地獄勾魂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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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魚擔憂是沒有錯的,在她入詔獄的第二個月,蘇忱霽照常去門房老人那裡取書信。
第一次空手而歸。
他神色淡下,當日便要收拾東西回晉中。
恰好聞廷瑞聽說,派人將已經行至文峰苑大門的蘇忱霽,攔截了下來。
少年一向清冷的面上帶著寒意,沉默頃刻拾步跟隨過去。
一樣的風雅竹林廂房,孔孟之言雕刻四壁,焚香煮茶的美貌婢女跪坐在腳邊。
那些女子在他進來後都悄然退下。
聞廷瑞斜倒鋪著貂毛毯的玉簟上,眼底浮起醉意,見著門口出現的人,喜樂於色,忙不迭的將人召喚過來。
「子菩過來,聞聞這焚的香,像不像柰子花味兒。」他的語氣中滿是笑,似是未曾發現立在門口的人,還背著行囊。
蘇忱霽覷眼掃去,抬起腳褪去鞋,就著雪白的羅襪,跨步行進去盤腿坐在他的對面。
低頭輕嗅著道:「清香四溢,適配上研磨的清茶,微澀,微甜。」
聞延瑞知他會些煮茶研香,所以刻意在今日焚香。
得了這樣的話,他臉上的笑越發濃,感嘆道:「與子菩聊天實乃人生一大快事,若是屆時回了京,也能遇見你這般的良友,生而無憾了。」
蘇忱霽嘴角微彎,順著漫不經心地回應一句。
察覺出少年此刻的敷衍,聞廷瑞微抬眼尾,環視至他的身上。
似是此刻才發現他後背的行囊,直了直身,狀似疑惑地問道:「子菩這是要去何處,大考在即,怎的就收拾行李了?」
蘇忱霽並不遮掩,應道:「今日未曾收到家中來的書信,擔憂她是否一人在家出事了,所以想著回去看看也好放心備考。」
「沒有想到子菩之孝心如此可嘉啊。」聞廷瑞感嘆道,心中越發滿意。
世上有幾人能如蘇忱霽這般,既足智近妖,又不泛有人情味兒。
這樣的人想必助他一時,恐會被他銘記一生。
此番可正好是他想要的。
「大考在即,眾人都專心應考,衢州距離晉中,光是一來二去都要花費半月的時間,而且你的書信也只是今日沒有收到,萬一是驛站的信使不小心捎露了,也不見得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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