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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耳根臊得通紅,捏著旁邊放著的拐杖不說話。
他才不跟這庸醫攪和呢,一身破骨頭,別把他給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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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也不是全然只在外頭跟別人閒聊。
結婚前他夫君說了得要媳婦兒洗衣做飯打掃除塵。他這人別的沒有,就是要強,雖說他過去是個嬌養少爺,但是別人也不比他多條胳膊多雙腿,人家結婚的哥兒能料理家事,他定然也能學會。這不,從結婚起到現在才不多少日子,他都能跟別的哥兒一樣擇菜洗菜做做手工活了。
眼看著太陽要下山,大家也都散了場要回家和男人小孩做飯,趙寶珠也把自己收拾好的菜拾掇到背簍里,拄著拐慢悠悠往回走。
他過去不知道,如今糊裡糊塗結了婚,才發現這平民百姓過日子,衣食住行樣樣都是問題。
艾遷是個外來客,也就是因為有一門看病的手藝才被村里人看重。可即便如此,他住的房子也是村裡的廢屋,哪兒哪兒都是破的,外頭下小雨裡頭下大雨,真沒辦法了還得跑屋外頭躲雨,還是艾遷心態好,還能借著下雨把衣服給洗了,他看著都頭疼,穿了家裡唯一一件爛蓑衣在門檻上坐著直嘆氣。
自打那以後,趙寶珠每日裡想的都是怎麼才能把這日子過得體面點,不過他只要一看到艾遷那個永遠不動如山的冷臉就覺得憋屈。
雖說他們倆這關係跟搭夥過日子沒什麼兩樣,除了晚上躺一個門板上,可連夢都是各做各的。
唉,結都結了還能怎樣。
湊合過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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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一到門口就看見艾遷在院裡劈柴,他人還沒到,陰陽怪氣已經抵達他的耳朵。
「喔唷,別人家媳婦兒每天相公回家就有熱飯熱菜,我回家呢,空屋冷灶。」艾遷看著瘦,劈柴卻利落得很,一斧頭下去就能把那腿粗的木料劈成四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個柴火都不會劈,簡直不中用得要命。」
他說得就是趙寶珠前些日子在家裡待著的時候想要煨飯卻沒柴火用,自己個兒瘸著個腿舉著斧頭亂砍,也不知道是他劈柴還是柴劈他,搞得一身泥灰不說,還又摔了個屁墩兒,要不然那天艾遷正巧回來,怕不是爬都爬不起來,要在地上坐個一天。
「我剛去外頭摘了菜,這就去淘米。」趙寶珠背著背簍就往灶房趕,結果背上一空,艾遷單手提起了他的背簍往裡看。
「土豆,蒜苔和白菜?」艾遷臉色一沉,「我們兩個人哪裡吃得了這麼多,你這撒錢簍子,治病要錢也就罷了,吃得還這麼多,我要怎麼養得起。」
趙寶珠被艾遷說得頭都大了,他也就準備了三個素菜,連一點油葷都沒有,這怎麼又算奢侈鋪張了?
怪不得這人瘦得跟個骷髏架子一樣,成天喝水吃糠能不瘦嘛!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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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才不聽他說什麼屁話呢。
他是打算好了跟著人搭夥過日子,可他從沒想過跟這人一起當骷髏架子。
他前些日子剛得救的時候渾身是傷還只能臥床,艾遷成天除了給他餵苦藥就是給他喝玉米棒子磨粉做的粥。
那粥簡直了,喝起來什麼味道沒有,還粗糙得卡嗓子眼,喝完了生疼生疼的。趙寶珠被這麼餵到成親那天,換上先前的那身衣裳的時候發現衣帶子都寬了大半圈,不知道是瘦了多少下去。
所以艾遷一給他做了拐棍,趙寶珠下地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隔壁的芳哥兒學做飯,再也不吃艾遷的大碴子餅大碴子粥了。
趙家村田地多,糧食不缺,誰家都有種菜地。趙寶珠沒向艾遷要錢,就靠著自己能識文斷字,給別人家寫寫家書對聯,念念文稿信件,換些調料蔬果。
他雖然也是廚房新手,但是學得仔細又捨得放調料,再怎麼都比艾遷那不甜不鹹的糊糊好吃,艾遷最開始還嫌棄他炒菜放油,可吃過他做的飯之後也閉了嘴,不再干預他做飯,還會把柴火提前劈好放在灶台旁邊。
就是那張臭嘴堵不上,總讓趙寶珠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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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再等些日子腿好些了,把屋子收拾收拾。」
「收拾屋子?」艾遷夾菜的手一頓,「這屋子四面漏風有什麼好收拾的。」
「就是四面漏風才要收拾呀。」趙寶珠如今也沒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了,他身上雖還穿著當初的錦袍,可是衣袖全被粗布做的襻膊系了起來,顯得還有幾分不倫不類,他爭辯道,「眼看著夏天就要過了,等到了立秋,這天氣一日日冷下去,日子可怎麼過。」
他問了村里人,這兒冬天可是要下雪的,這破房子倘若下的雪大了些,怕不是都得壓垮了。
艾遷啃著烤土豆沒說話,趙寶珠就當他默認了,繼續道:「還有院裡的土地,我想翻翻種點菜……」
每日跟村民換菜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還好,等到了年底家家戶戶都得屯糧,還是趁著現在種點蘿蔔白菜來得安心。
「就你?」艾遷嘲諷出聲,「連個斧頭都拿不動,還要逞強扛鋤頭了?」
「所以我才想托你把土翻翻,只要松鬆土,後面播種施肥什麼的都不用你費心。」
「說得好聽。」艾遷冷笑一聲,漫不經心去夾醋溜白菜,「肥從哪兒來?還不是得我去挑,我可不想天不亮就去挑糞,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