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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暮想起了之前她的猜測,又想到沈溯昨天晚上可能被氣的一晚上沒睡著,便跟著問:「他說什麼?」
「沈千戶說,我的任務結束了,我不需要跟隨保護你了。」程小旗一攤手,道:「所以我問你,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之前程小旗還記得沈溯對蕭言暮堪稱「予取予求」的模樣,怎麼一轉頭,倆人突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了?
「沒有。」蕭言暮含糊的帶過了這個話題,她總不能講「是我拒絕了沈溯所以沈溯晚上氣的一晚上睡不著現在才會要你離開」這樣的話,所以她只是說道:「我跟劉師父說,租住他的院子。」
程小旗想了想後,點頭道:「挺好,劉師父的院子在集市比較近的位置,來回不過一刻鐘,頗近。」
反正比沈府好多了,沈府走一趟,能被北風吹凍骨頭。
程小旗還跟蕭言暮約了晚上一起去吃飯——反正程小旗最近也沒什麼任務背在身上,悠閒。
脫離了沈府,脫離了沈溯之後,蕭言暮的生活突然變的空曠而繁瑣。
空曠是因為她的一切變得重複而單調,上值,下值,仿佛沒有別的事情,繁瑣是因為沒有了寬敞舒適的屋子與可口的食物、適合的衣裳,一切都要她自己來安置,所以生活一下子變得繁瑣起來,有無數小事要處理,堆砌在一起,叫她暫時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
這樣的生活,讓她突然覺得她像是回到了村子中。
她幼年時,也是為了一點東西這樣奔波,只是那時候要帶一個弟弟,也沒什麼見識心智,所以遠沒有現在輕鬆體面,遊刃有餘。
她墜入到生活的瑣碎里,但卻覺得很好,她有了一個可以棲身的房子,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落雪看雪,結冰賞冰,偶爾做做藥,分發給一些窮苦的平民,而且她漸漸找到了自己的意義。
期間,她被抽調去做過一次女子屍身的屍檢,就如同李千戶之前記載過的一般,但是並非是未婚女子懷孕落水,而是一場家宅鬥爭,竟然鬧出嫡女搶婚,毒殺了庶女的事情,被言官彈劾,找去錦衣衛驗的屍。
後來,她尋找到一些證據證明,那嫡女是被冤枉的,幫著那位嫡女翻了一次身,否則毒殺庶女的罪責一壓下來,她就算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她在案件結束的時候,才終於明白她當時為什麼著了魔一樣想進南典府司。
她最開始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權勢,後來才知道,她看到的是弱者的公平,她迫切的想要掌握權利,是因為她迫切的想要公平。
因為她被欺壓過,所以她想成長,因為她被欺壓過,所以她想要庇佑同樣被欺壓過的人,就像是淋過雨的人,總想將自己的傘分給別人。
後來,那位嫡女專門來謝過她,蕭言暮沒有收她的禮,但蕭言暮後來每每遇到什麼困窘的時候,想的都是那位嫡女的臉。
她漸漸融入了這樣的生活,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她生長出能保護自己的枝丫,同時也能庇佑一些比她還要弱的弱者。
這樣的日子讓蕭言暮覺得安穩又滿足,她沒有依附旁人的枝丫,而是自己紮根,生出鮮嫩的新葉。
直到蕭言暮那一日下職後,行在回家的路上時,遇見了一個她並不想遇見的人。
那時夜色已經有些晚了,冬日的天黑的早,蕭言暮提著燈籠行路,當她行到家門口時,遠遠瞧見了一個乞兒。
乞兒狼狽的趴伏在地上,蓬頭垢面,身上的衣衫單薄,在昏暗間瞧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團輪廓,隱隱散發著些許惡臭。
蕭言暮警惕的站住了腳步。
冬日裡的乞丐也很可怕,他們有時候跟流寇沒有區別,偷竊是小的,甚至可能搶劫,她正在想要不要向別人求助趕走這個乞丐的時候,突然聽見那個乞丐高聲喊道:「姐!」
第47章 我好你
這一聲「姐」尾音都在顫, 裹在寒風中,聽的蕭言暮一驚。
她被震在原地,直到那蜷縮在門口的人看見她, 急迫的昂起頭, 在月色下露出一張骯髒的、消瘦的面龐。
此刻, 那張面龐上浸著喜悅和激動,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一根浮木, 他努力的撲過去,拖著斷腿,一點一點接近蕭言暮。
是好久不見的蕭言謹。
冬日有雪,而出了京城、京郊這種地方並不會鋪滿瓷磚,所以地面都是泥濘骯髒的, 蕭言謹趴在地上,身上滿是黑色的污髒,一靠近了, 便飄著一股惡臭。
形銷骨立,狼狽至極, 那張臉更是瘦到脫相, 只有一張薄薄的皮掛在骨頭上,他爬過來的時候, 簡直像是一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
蕭言暮的腦海里閃過的,是蕭言謹那日在韓府中,將她推下池塘的樣子。
那時的蕭言謹有一張細皮嫩肉的臉,穿著華美的衣裳, 佩戴著昂貴的玉佩, 一副風流倜儻五陵年少的模樣,擰著眉看著她, 和她分析利弊,叫她忍受這一時,跟韓臨淵服軟。
但是一轉頭,不過十幾日的功夫,蕭言謹便成了這般模樣,叫蕭言暮見了,都認不出來這是她弟弟。
在瞧見蕭言謹變成這樣的那一瞬間,蕭言暮心裡是湧起來些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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