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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暮向沈溯道了一聲「謝」,沈溯沒言語,隨意點頭便站在了一旁。
只是蕭言暮沒看見,沈溯把她拎下來時,微微繃緊的下頜。
蕭言暮才剛落地,不消片刻功夫,吳家村裡的老村長便匆匆趕來,弓著腰向他們賠禮請罪。
老村長這輩子都沒見過什麼官,也分不清錦衣衛和縣衙官員的區別,他們只知道,這是來查寡婦殺叔案的大人,是招惹不起的,需得好生伺候。
「草民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老村長面上都是褶子,瞧著大概是知天命之年歲,很老了,但說起話來聲音洪亮,迎著他們便往王寡婦的家中走,一邊走一邊道:「諸位大人不知道啊,這老吳家慘啊,一兄一弟都死了,只剩下一個寡母,日子難得嘞。」
老村長說話間,引著他們去了村尾的一戶人家,說話間還嘆了口氣,道:「丈夫兒子都死了,這吳老太也活不了多久了,瞧得這個不忍心呦,諸位大人定要給他們家個清白啊,那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吳老太也是個憨厚老實人,怎麼會幹出來那種喪盡天良的事兒呢?」
老村長絮絮叨叨拎著一盞老舊的燈走在前面,風吹著他的背影和花白的頭髮,看起來頗有兩分心酸。
蕭言暮細細的觀察他。
在未曾徹底查明寡婦殺叔案的真相之前,蕭言暮對吳家村所有人說的話都帶有兩分懷疑。
但她看不出來演戲的痕跡,老村長說著說著,甚至都落淚了,眉宇間的悲愴和心痛那樣刺人。
老村長的模樣讓她都有幾分動搖。
她之前來吳家村的時候,對王寡婦的所作所為,不也都是推測的嗎?說不定這一切真是王寡婦做的呢?像是老村長這樣真情流露,看起來也不像是在做偽證。
她恍惚間,便忍不住去看沈溯和程小旗,她想,她知道的不夠多,但這兩人應當知道的很多,他們倆總不會看錯吧?
而沈溯和程小旗根本沒有反應,兩張臉冷的像是掛著霜的屋檐,這兩個人看老村長的目光像是看街邊的一塊石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他們倆如此,蕭言暮便將自己這點猜測和疑惑全都壓回去了。
她向來是聰慧敏銳的,她善於去觀察別人,也善於去共情,她有自己觀察事物的獨特方式。
一行人走到村尾時,便瞧見了個農院,院內落雪多日未打掃,院門也是開著的,竟由人提醒,院內跑出來了個披頭散髮的老婦人,形容狼狽,髮鬢蒼白,消瘦的像是掛著一層皮的枯骨,動起來時都讓人覺得她隨時會倒在地上,散成一地的骨頭似的。
她一衝出來,便跪在地上磕頭,一口濃重的鄉音土話混著哭嚎聲和磕頭的動靜一起飈出來,幾乎滑坡夜空,直刺進蕭言暮的耳朵,叫蕭言暮心跳都快了幾分。
她這幾日見到的人一個比一個慘,一個王寡婦,一具叔叔的屍體,和一個吳老太,每一個人似是都有天大的冤屈。
她恍惚的時候,程小旗已經冷聲開口:「起來,我問你答。」
村長匆匆將吳老太扶起,用鄉土話告誡她,吳老太便踉蹌著爬起來,用生疏的官話回應程小旗。
「案發現場在哪兒?」程小旗問:「帶我們去看。」
吳老太便在前帶路。
程小旗跟在第一位,蕭言暮跟在第二位,沈溯隨在第三位,後面兩位私兵留在院外沒進來,老村長則顫顫巍巍的守在屋外——程小旗沒讓他進來。
他們四個人一入這屋子,屋子都顯得逼仄起來了,門臉小,行進屋內時,破木柴門都要挨個兒等著慢慢過。
蕭言暮行進來的時候,難免好奇,趁著程小旗去問吳老太話的時候,目光忍不住四處看來看去。
沈溯站在她身後,一垂眸就能看見她素淨的面頰。
老村房屋昏暗,吳老太捨不得點燈,程小旗便接過了老村長的燈,燈火離他們遠,他們便靠薄涼的月色落到屋內來照明。
蕭言暮那張面容在月色下泛著瑩潤的柔光,她此時似乎在思考這件案子,一雙單狐眼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狡黠極了。
沈溯又覺得手癢了。
他薄唇抿了又抿,喉結上下一滾,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低聲問蕭言暮:「蕭姑娘看出什麼了嗎?」
蕭言暮其實一直在算這家有多少銀子,看屋內擺件,看院子大小,看牛棚里有多少畜生,看雞鴨值多少錢,但她左看右看,在這家里只看見了「貧窮」二字,這樣推理一番,她又覺得王寡婦的話應當是真的。
這個家這麼窮,能有多少驅使王寡婦殺人呢?
沈溯問她時,她又升起些窘迫來,不好意思當著沈溯的面來講她的分析,有種「班門弄斧」的羞臊感,但此時是她難得的表現自己的機會,故而又忍著羞臊,與沈溯講了講她的想法。
他們此時都在一個屋裡,只不過程小旗和吳老太在西房,蕭言暮和沈溯在進門甬道處,稍微有個些許距離,但蕭言暮還是怕被吳老太聽到,所以她聲音極小,說話時也離沈溯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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