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李千戶比沈溯大上幾歲, 性子爽朗, 略帶幾分凶蠻氣,之前是沈溯父親手底下一手提拔出來的心腹, 與沈溯自幼相識,倆人關係還算不錯。
李千戶的衙房就在沈溯的衙房隔壁,從沈溯的衙房出去,行在迴廊間,經過兩條廊柱,便能瞧見李千戶的衙房。
李千戶的衙房構造擺設都與沈溯差不多,但沈溯近日在查聖上親自交代的重要案件,所以連帶著手底下的人都忙得人仰馬翻,而李千戶最近手裡只有一個盯梢的活兒在干,只丟給下面人跑就行,他本人輕鬆的很。
沈溯進來的時候,李千戶沒在長案後坐著,而是搬了個搖椅,躺在窗戶旁烤暖爐,曬太陽,一旁的矮几上擺著一碟花生,一壺燒酒,一盤涼切豬頭肉,一盤涼菜豬蹄,手裡拿著一副京中流傳的話本,搖頭晃腦,瞧得正高興。
整個衙房內都蔓延著淡淡的豬蹄香味兒,火爐噼里啪啦的燒著,其上的酒咕嚕咕嚕的沸響,顯得搖椅上躺著的人分外愜意。
李千戶時歲而立之年,膀大腰圓,比程小旗還壯碩一圈,人也高,往搖椅上一躺,腿腳都支出去一大截,面部線條硬朗,濃眉厚唇,鼻高眼大,膚色是古銅黑,穿著一身玄色飛魚服站著,瞧著便嚇人,是個虎虎生威、直來直去的漢子,與沈溯這般面上俊俏溫和,背地裡一肚子壞水兒的不是一個類型的。
「喲,沈大人。」李千戶躺著搖椅,自個兒拿手拿著一塊豬蹄往嘴裡塞,一邊塞,一邊側過臉,挑眉和沈溯調侃道:「哪兒門子的風給您吹到我這兒來啦?小小衙房蓬蓽生輝啊。」
沈溯掃了他一眼,沒跟他繞彎子,直接道:「你以前做仵作時寫的那些書呢?我要用。」
李千戶以前是仵作出身,還做過埋屍人,後做的錦衣衛,做了錦衣衛後偶爾司中人手不夠,他還直接兼成仵作,自己查案自己查屍。
他性子爽朗,不拘小節,大方,但有時候一根筋,稍微有些缺心眼,不過辦事兒也從來不擺架子,自己干仵作的事兒他也不計較,除了嘴賤一點兒,貪吃一點兒,沒別的什麼缺點。
因為是被沈溯他爹一手培養起來的,所以對沈溯有天然的信任和依賴,雖然比沈溯歲數大,但是事事都愛聽沈溯的,和沈溯交情頗好,沈溯與他講話也從不文縐縐的扯。
他也是沈溯難得的說的上兩句真心話的朋友——畢竟能坦坦蕩蕩接受沈溯的本性的人並不多,李千戶但凡多長兩個心眼,都跟沈溯玩兒不到一塊去。
「隔壁架子上呢,上頭都是。」李千戶都懶得從搖椅上起來,只用拿著豬蹄的手隨意一揮。
沈溯也知道這人兒懶得起來弄,便自己去架子上翻,只要是跟仵作有點關係的,他都拿走。
一本本書被他自己擔在手臂間,藏藍色的封皮跟他玄色的飛魚服映在一起,顯出一種格外的沉穩色調來,他正挑選間,突然聽見李千戶在搖椅上一邊嚼嚼嚼,一邊問:「哎,我聽人說,你搶人家韓大人家的夫人回府上,還被人家韓大人堵門口了,有這回事兒不?」
李千戶嗓門兒高,他一喊起來,整個衙房裡都是他的動靜,連帶著他嚼豬蹄的聲音都清晰入耳。
沈溯動作一頓。
衙房內似是靜了那麼兩息。
下一瞬,沈溯面不改色的拿下最後一冊書本,頂著李千戶探究的目光,道:「程行風就是被你帶出來的,才這麼八卦。」
程小旗不是沈溯手底下的,以前沈溯手底下都不收女小旗,只有其他千戶手裡有兩個,這次為了保護蕭言暮,沈溯才從李千戶手裡頭借來用一用。
李千戶哼了一聲,從躺椅上軟著骨頭、倒著頭眼看沈溯,道:「你別岔開話題,你怎麼不敢反駁我?」
別人不知道沈溯,李千戶可太知道了,沈溯若是心裡沒鬼,斷然不會含糊的轉開此話的。
沈溯涼涼的掃了李千戶一眼,似是暗含警告。
沈溯越是這樣,李千戶越好奇,他是真沒見過沈溯對什么女人這般上心,還是個旁人的夫人。
要知道,沈溯可是個自視甚高、死要面子的人,嘴比骨頭都硬,這樣的男人,得是多國色天香的姑娘,才能把沈溯給迷暈了魂啊?
沈溯自知他繞不過李千戶,只得做出來一副淡漠的模樣,沒有再與他說話,而是帶著手裡的書直接離開,徒留一個李千戶一邊嚼豬蹄,一邊惦記那未曾謀面的韓夫人。
他走的時候,李千戶還嗤了他一聲:「死鴨子嘴硬。」
沈溯走的更快了。
李千戶暗暗咂嘴,心想以後有機會,得去看看這位韓夫人。
能讓沈溯如此失態——實在是讓人好奇啊!
——
沈溯從南典府司出來時,已是酉時末。
冬日酉末時天色已是灰雲繁覆,月隱雲後,便顯得四周一片昏暗,從南典府司趕回京郊的一路,都要自己舉著火把而行。
今日午後新雪覆蓋了路途,馬蹄踏破薄霜,一路奔向京中。
京郊的荒山野樹被他拋在身後,紛揚的細雪被馬蹄踩踏入泥濘,火把被風吹出獵獵的聲音,在暗夜中燒出猩紅的光。
這一路上,沈溯並未因為夜色風平浪靜、京中波瀾不驚而放鬆警惕,他身上纏著一樁案子,還纏著韓臨淵一條瘋狗,誰都能跳出來暗算他。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