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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想著,遲疑著又補了一句:「韓大人,我們明晚還要繼續探查嗎?」
誰也不知道,那帷帳裡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夫人。
韓臨淵似是沒聽見他的話,依舊在一筆一筆的畫。
他擅丹青,甚至在大奉中還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他最擅長的是畫人像,纖細的筆鋒一勾,便能畫出來一張嬌俏的臉蛋來,墨染紅裝的畫,以顏色一暈染,畫上的人便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那雙單狐眼在紙張里望著他,向他來笑。
「夫君——」
韓臨淵覺得畫上的蕭言暮走出來了,在與他說話,在與他擁抱,巧笑嫣然間,滿是柔情,叫他一時間都痴了,怔怔的望著那畫,但偏生下一刻,他手中的筆尖墜落下一滴墨,「啪嗒」一聲響,正好落到蕭言暮的面上。
黑乎乎的墨水蓋住了那張清素溫雅的面容,留給韓臨淵的是一張面目全非的畫,短暫的幸福幻想被打破,剩下的是滿地狼藉,韓臨淵似是驟然醒過來了一般,驟然將筆扔在地上,又將那幅畫撕得粉碎。
發怒的韓臨淵像是一頭饑渴憤怒的凶獸,可是他找不到他的水源,他找不到他的言暮。
地上的死士將頭垂的更低了,生怕被不理智的主子遷怒,畢竟他們死士就是主子手裡的一條狗,主子心情不好,要他的命拿出來玩兒也使得。
「去。」直到片刻之後,案後的男人傳著粗氣,扶著書案站穩,呢喃著吐出了下一句吩咐:「派人去沈府里,繼續找,進不去府門就監視。」
遲早能找到的。
死士應了一聲「是」後,站起身來從書房中退出去,並以雙手緩緩將門關上。
木門緩慢的關上,縫隙中的韓臨淵的身影也漸漸變小,最後「咔噠」的一聲細小聲響後,門內便成了一個獨立的封閉空間。
書房內,寅時初,天兒還未曾亮,書房裡的燈還燒著,蠟燭的氣息和墨的味道一起飄散,韓臨淵那張俊美的面頰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微微有些扭曲,他那雙瑞鳳眼盯著桌面上被撕爛了的畫,過了很久,才緩緩地低下頭,將面頰埋到了自己的掌心裡。
在哪裡呢?言暮,我的妻,我相伴一生的人。
我要找到你。
我要把你關起來。
我要讓你終身懺悔。
我的妻,我愛你。
搖晃的燈火映襯著韓臨淵的身影,將他的影子拉的好長,恍若鬼魅一般映照在牆上。
找到她。
韓臨淵想,找到她。
——
許是韓臨淵的執念太過強烈,以至於蕭言暮在睡夢中,漸漸夢到了些不好的東西。
東廂房帷帳內,清雅的女子睡在床榻間,恍惚中,似是被那糾纏不斷的夢魘拉入了一場詭譎的夢裡。
她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湖水底,髒污的臭水洶湧著向她撲過來,她無力掙扎,只能漸漸被壓在最下面,韓臨淵變成了一團團黑色的霧,扯下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她雪白的肩頸,她躺在水面下,漸漸被黑色浸染,一雙眼也變成了污濁的黑,只有她的心還是紅的。
她拼命地撲騰著,掙扎著,漸漸自己生出翅膀來,緩慢的在水下遊動,慢慢的浮向水面,浮向飄著光的地方。
她「呼」的一下掙出了水面,也「呼」的一下從夢境中醒來,滿身大汗的驟然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明媚的陽光從窗外落進來,將這個房間照亮,蕭言暮驟然拉開床幃,瞧了一眼天色,舔了舔乾巴巴的唇瓣,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她恍惚間,竟然以為自己還在韓府,幸好她出來了。
「蕭姑娘。」她拉開帷帳的同時,在她的外間傳來了程小旗的聲音:「睡醒了嗎?我去給你提點水來梳洗啊。」
程小旗總是不分晝夜的守在她的外間,她若是醒著,程小旗就進來與她說說話,她若是睡了,程小旗就守在外面,像是——像是蕭言暮身邊最有力的一道防線。
「好。」蕭言暮道了一聲後,匆忙自床榻間起身,拿了一套衣裳來穿。
府內沒有女子,但是衣裳之物從不短缺,她穿的都是最好的,今日備給她的是一套白錦繡銀嵌蘭花的百褶長裙,出塵的白與清雅的蘭相交刺繡,外襯了一件霧藍色的大氅,上有雪白的雪絨毛兒,裹著蕭言暮白嫩的臉蛋。
她髮鬢一向清爽,沒有簪過多的首飾,只以一根銀簪挽了一個海棠垂鬢束在腦後,露出一張素淨的面容來,遠遠一望,似是山中明月,清輝搖晃。
「來咯。」下一刻,程小旗已經左手端著熱水盆兒、右手提著早膳盒進來了,她將熱水盆兒放置在黃花梨木架子上,道:「你自己來洗。」
程小旗頂多幫她倒熱水,至於什麼伺候人淨面這種細緻的活兒她是不會幹的,幸而蕭言暮也沒有矯情到那個地步,她快步走來,俯身洗了一把臉後,以白帕淨面,然後問道:「昨兒個你說去查案,可有給我找到合適的案子?」
程小旗已經抽身轉到桌前了,她將手裡的食盒打開,將裡面的吃食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端放到桌上,一邊放一邊說:「有,找到了,你先過來用膳,吃過之後,我帶你出去轉轉,沈千戶說了,他最近忙,暫時沒時間管咱們倆,你想出去玩兒就出去玩兒,想玩兒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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