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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印戚,我們分手。」
柯印戚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感覺自己被門薩俱樂部各種鼓吹的智商在這一刻簡直受到了侮辱。
明明他在柯輕滕的提點下已經精心做好了每一步的算計,甚至還拉上了單葉和戴宗儒,以確保她最後得到的結論會是——她陳涵心喜歡的人, 誰都不能碰,然後下定決心對所有人宣告他們倆的關係早就已經超越了發小的實質。
因為自信最後會得到這個結果,所以他就算明知道她會大發脾氣,還是沒有回應她對自己和學妹關係的任何質問;甚至這兩天明明知道她在家裡不吃不喝,還是狠下了心沒有去找她。
哪怕他心疼得不行,因為分神,甚至破天荒地在處理北美那邊的業務時都弄出了差錯。
可誰知道現在,她想了兩天,竟然得出來了一個要和他分手的結論。
她這個小腦袋,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他的表情一分一分變得可怖起來。
「不可能。」
過了一會,他鐵青著臉注視著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陳涵心,你連想都不要想。」
陳涵心站在原地,緊緊地攥著自己手裡的包,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樣當眾不管不顧地和他撕破臉皮,她努力克制著自己,儘量顯得平靜地對他說:「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柯印戚,我覺得我們兩個可能真的不太合適做戀人。」
她微微揚著頭,拼了命地把眼眶裡那股酸澀的感覺給逼退回去:「你適合比我更好、比我更懂事的女生,那樣你就不用再每天都低聲下氣地哄著她、伺候著她,你可是柯家的大少爺,本來就不需要把自己放得這麼低。」
「像我這樣整天只會對你耍性子發脾氣,整天就只知道作你拖你後腿的女生,你就算已經忍耐了那麼多年,可是到了今後的某一天,你一定會再也忍不住,突然就想離開了。所以我不想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如果非要到那一天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突然離開,還不如我自己現在先大度一點,早些放你走。」
「你知道嗎?」
她嘆了一口氣,面色蒼白地扯了扯嘴角,「我突然覺得,如果高二的那天我不衝動地跑過來找你、捅破那層窗戶紙,我們倆一輩子都只會是髮小了,那樣該多好。」
那樣就不會再有這些數不清的爭執和磨合,也不會再有痛苦和分離。
發小可以維持一輩子,但戀人走著走著,或許總會走散的。
如果早知道他終有一天會離開,那她寧願選擇根本不去開始和擁有。
柯印戚緊繃的臉龐上,最開始還夾雜著不可置信和無法理解。
可是當他聽到她最後那一段話的時候,他本來明亮的眸子忽然就黯了下來。
像被呼嘯著的風吹滅了的蠟燭,再也無法燃起半點光亮。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教室里的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走光了,偌大的教室里,此刻顯得有點兒空蕩蕩的,只有俞奕倫一邊揉著自己摔疼了的頭和屁股,靠在講台邊驚恐又擔心地看著他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你想清楚了嗎?」
她的眼睫顫了顫,微微點了下頭。
她想了整整兩天。
就算她把自己這一輩子的眼淚都在這兩天裡流光了,她還是決定要這樣做。
「所以,」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還有些乾澀,「你覺得我們的開始,我們的感情,我們這麼多年一起走過的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是嗎?」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咬著牙偏過了頭去。
她不想再讓他看到自己的懦弱和膽小,不想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和不舍。
她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曾在這個男人面前一覽無遺。
他接受了她所有的不好,接受了她所有光芒下的瑕疵,她都曾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
可那怎麼可能是理所當然的?
他一定包容、承受得很辛苦吧。
所以她不想再讓他那麼辛苦了。
所以現在,她要執拗地、自欺欺人地守住自己最後的那絲驕傲,主動地放開手。
教室外開始傳來了雨滴砸落在窗玻璃上的聲響,下一節課的鈴聲也在這個時候打響了。
她側著頭,低聲道:「我要去上課了。」
「陳涵心,」
她聽到他一向波瀾不驚的聲音里,有一絲微微的發顫,「你知道麼?你否定了我們的二十年,也否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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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韻之原本覺得自己在面對這個在別人看來極其難相處也難對付的男人的時候,僅靠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他氣到爆炸跳腳。
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這幾次交鋒下來,效果依然拔群。
可是她卻沒有料到,他這一句話,突然就把她所有想要說的毒舌和譏諷全都給堵上了。
她這個時候其實應該輕飄飄地回他一句「我欠你什麼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不敢對他說這句話。
她怕她開了口,會聽到一些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而那個答案,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開始下雨了。
整片天空像傾倒下了一股洪流,雨水從最開始的點滴零落變得愈來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