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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唇際浮起慘澹的笑意,眸中譏諷冷蔑,她微啟唇齒,沙啞地說出這些時日以來的第一句話,「我何時勾引過陛下?」
她眸中諷意似是劊子手手裡的尖刀,隨她一字字剮向皇帝的心房,「我有對陛下自薦枕席嗎?我有主動解裙,故意衣衫不整地靠近陛下,對陛下投懷送抱嗎?」
「勾引?」她諷刺地笑著,眸光空洞,面上淡薄的笑意愈發哀涼,瘋了般將兩條纖細手臂抬勾向皇帝脖頸,就勢貼唇在他耳邊頸畔,輕輕呼氣如蘭,嗓音冰冷而又甜膩,「陛下,這才叫勾引。」
第35章
像是忽被修羅艷鬼纏身,皇帝身形一僵後,猛一把將她按回了榻上,力道之大,令榻板都發出了「咚」地一聲響。但她似絲毫不覺疼,就仰面笑看著他,眸中細碎的笑意是碎裂的冰凌,冰冷而又鋒利。
皇帝直覺感到了一絲危險,儘管這直覺來得莫名、毫無道理,他亦不明所以,還是下意識將手撤離了她的身體,斷絕了與她的接觸。他居高臨下地俯看著她,見她仍是不以為意地笑著,笑得涼薄,笑得縹緲。
皇帝不知她這是瘋了,還是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只覺耳根處猶有她故意呼留的氣息,又冷又熱。「你知道朕為何不殺你」,他冷冷地看著她,眸光寒厲。
「知道」,唇際虛緲的笑意依然銜著譏諷,只是化為了自嘲的利刃,轉刺向了她自己的心房,「知道」,她眸光空洞地說道,「不勞陛下提醒。」
她慢慢地斂了自傷的笑意,一手撐著榻,略顯吃力坐起身,一手伸向被扯落在榻邊的淺白衣裙。皇帝見她像是要穿上這件素衣繼續給燕太子服喪,耳際令人不適的冷熱交加陡然化作躁怒的尖刺,深深刺進他心頭,他徑從她手裡扯過這件礙眼的素裙,將它扔得要多遠有多遠。
室外茉枝原正為姜采女提心弔膽著,忽聽聖上吩咐她入內伺候姜采女更衣,連忙恭聲答應走進室中,打開寢堂內的衣箱,取出姜采女的衣裙,要為姜采女穿上。
然而聖上皺眉看著她捧來的湖水色衣裙,嗓音似是不悅,「就無顏色鮮艷的嗎?」
茉枝連忙告罪,再往姜采女衣箱中尋找。原本依照大啟宮規禮制,妃嬪們被封位份時都會得到相應的服飾賞賜,即使位低如采女,也能得到數箱新衣與數匣首飾,可是姜采女剛受封就被禁足,因是戴罪之身沒有得到聖上任何恩典,衣箱裡的衣裙全是她當宮女時的舊衣。
最終茉枝能從姜采女衣箱裡找到的顏色最鮮麗的衣裙,還是御前宮女的統一著裝。茉枝只能將這件粉霞襦綠羅裙捧給聖上過目,聖上冷臉凝看須臾,隔窗吩咐室外侍從速調女子釵裙送來。
暮光窗下,姜采女潔白的上身只穿著一件褻衣。茉枝不知在她來前聖上和姜采女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見姜采女身上如此單薄,生怕姜采女著涼又病重,就將手中的粉霞襦衫展開,輕輕地披在姜采女肩頭。一邊披,茉枝猶一邊忐忑地暗覷聖上神色,好在見聖上雖冷著臉但並未斥責。
當御前宮人將新釵裙送來後,聖上直接從中揀選了一件顏色最艷的緋色紗裙,令她為姜采女穿上。茉枝剛恭聲遵命,又見聖上從妝匣里取了數支金簪珠釵丟來,令她為姜采女插戴,聲音沉冷地道:「以後都如此妝飾,不許再穿白衣。」
茉枝聽聖上嗓音里滲著寒氣,自然忙不迭應下,動作麻利地為姜采女穿衣插簪。在為姜采女穿戴時,茉枝生怕性子怪僻的姜采女不肯更衣、惹怒聖上,幸而姜采女十分安靜,就如泥塑木偶任她為她換衣梳妝,並沒有什麼忤逆聖心的言行。
當茉枝為姜采女穿戴完畢後,天色也已漸漸暗了下來,御前宮人正在室內點燈。茉枝垂手侍在姜采女身邊,見聖上似乎沒有要起駕離去的意思,心裡暗敲著小鼓,想難道聖上今夜要歇在幽蘭軒時,御前總管周守恩走停在槅門帘外,朝聖上躬身詢問道:「陛下,已是用晚膳的時辰了,您……」
茉枝聽聖上淡聲說道:「朕在此用膳。」
簾外周守恩心內微一驚後,就恭敬「是」了一聲,退出去安排聖上晚膳事宜。本依宮例,各妃嬪宮中都有小廚房,即使位低如采女也是如此,但姜煙雨是如何成了采女,周守恩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幽蘭軒內並未設小廚房,姜采女日常膳食同普通宮人無異。
聖上當然不能飲食粗淡,既此處無小廚房,周守恩就令御膳房來此擺膳。聖上自小講究衣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御膳房的手藝在聖上的「錘鍊」下早就爐火純青,只是如往常豐盛美味的御膳擺上幽蘭軒的膳桌後,聖上並沒什麼胃口,對著金炊玉饌甚少動箸。
在聖上命令下、坐在膳桌另一側的姜采女,也幾乎不動筷,一雙烏木箸鬆鬆地斜插在碗中撥著幾粒白米,遲遲未夾起送入口中。
周圍侍從皆屏氣靜聲,安靜地幾乎令人感覺窒息的室內,惟能聽見箸端細銀鏈子偶爾發出的叮鈴碎響,晚風從支起的長窗吹入室內,輕拂著姜采女身穿的緋色裙衫,燈下繡金絲線脈脈流漾若有神光迷離,然而衣飾越穠麗鮮艷、光彩照人,就越發襯得姜采女單薄纖瘦、容色蒼白,她似是日光下的雪人,會無聲無息地融化在耀眼的金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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