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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剝落斑駁的門匾上,「幽蘭軒」三字在微弱的燈火中隱隱約約,聖上駐足在幽蘭軒門前,並不向內。夜色中關著的那道軒門像是跨不過去的天塹、無法打破的屏障,是另一個世界,儘管距離僅咫尺之遙,卻似隔著千山萬水之遠,此生不能逾越。
不能逾越,卻又偏偏走到這裡來,只走到這裡來。淡月疏星下,聖上身影拖在門前石階上,無限孤清。
第33章
是夜有一瞬間,周守恩都以為聖上要推門進去了,然而聖上最終仍是沒有走進幽蘭軒,只在走前留下口諭,解了姜采女的禁足。
翌日幽蘭軒宮人聽聞聖諭,自然高興,忙將此事稟報給姜采女。雖然姜采女對此沒有半點反應,但幽蘭軒宮人們仍都十分歡喜,皆認為這好消息說明聖上不再怪罪姜采女,儘管他們迄今也不知聖上先前究竟在怪罪姜采女什麼。
茉枝本來被聖上和姜采女之間的駭人情形嚇得憂心忡忡,只覺保不准哪天姜采女就要被賜死、幽蘭軒宮人可能也都要受連累,不想才過了一天一夜,聖上就忽然解了姜采女的禁足,似是不再生薑采女的氣了。仿佛是雨霽雲開,茉枝心情一下子就鬆快了許多,做事都更有力氣了。
而鄭吉雖也不知姜采女先前被禁足的真正因由,但因師傅的緣故,他從剛被調至幽蘭軒做事時就知姜采女不一般,前夜又親眼見聖上為姜采女冒雨來幽蘭軒,今日又聽聖諭解了姜采女禁足,儘管心裡對姜采女其人仍是感到十分迷惑,但姜采女在聖上那裡確實有點特別這件事,在他心裡是扎了根了。
心思雖不一,但聖諭下來後,茉枝與鄭吉俱更加盡心地伺候起姜采女,每日裡皆圍著姜采女的藥食轉,盼著姜采女的身子快點好起來。
雖然姜采女仍是不言不笑,每日裡如是失了心魄的孤魂,膳食也用得很少,但因每日煎的藥她皆一碗沒落地喝下了,她身上的燒終於是漸漸退了。病是見好了,只是受了這快二十日病痛折磨,姜采女原就孱弱的身子愈發伶仃可憐。
茉枝因見姜采女病雖快好了,可終日都不言語,人也沒什麼精神,想著勸姜采女出去走走散心,或許能好些,就在這日近黃昏、外頭天氣沒那麼熱時,勸姜采女道:「主子,奴婢聽說清漪池的荷花開了有大半,十分地好看,您要不要過去賞看賞看?」
從清漪池的荷花、晴暉園的紫薇一直說到浮碧亭的煙波、堆秀山的藤瀑,茉枝口都快說幹了,見姜采女似是一字也沒聽進去,就動也不動地倚坐下窗下,安靜地近乎死寂,將暮的夏日陽光透窗落在她眸中,也似是涼的冷的。
姜采女其實雙目十分美麗,澄淨剔透,瞳仁如漆,真就似剪水雙眸一般,只是因她自己心境宛如死水,原該顧盼流轉的雙眸也像是終日凝著清霜。茉枝心中暗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再好聲勸道:「主子,陛下既已解了您的禁足,難道您要自己將自己困在這裡一輩子不成?」
見暮色中姜采女眸光似是微微閃動,茉枝心中一動,接著這話繼續勸道:「您還這樣年輕,生得又美,陛下……陛下既在七八日前下諭解了您的禁足,就說明……還念著您,您何苦灰心喪氣。縱就算不為聖寵也不為其他,只為自己好過些,您也該振作些啊。人生短短几十年,活得不就是這一天天嗎,好過一日是一日啊……」
茉枝絮絮勸了許久,也不知究竟是自己哪句話觸動了姜采女的心房,但見她最終緩緩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茉枝一愣後,連忙歡喜地跟上前去,扶著姜采女一條手臂道:「奴婢陪您去清漪池,今早奴婢從太醫院拿藥回來時經過那裡,看朝陽照在荷花上紅彤彤一片,都看痴了呢,主子您也一定會喜歡的……」
但等真到了清漪池附近,茉枝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她想扶著姜采女趕緊繞道離開,卻是來不及了,正在清漪池畔投餵錦鯉的敏妃娘娘已瞧見了她們,一邊從宮女手裡接過帕子拭手,一邊眸光涼如針砭地瞥了過來。
後宮以位份論尊卑,妃子僅次於中宮,而采女是妃嬪里的最低階,敏妃娘娘素來最講究尊卑、性情又不寬和,若是對她禮數不周,定會受責罰的。茉枝邊屈膝向敏妃娘娘行禮,邊忙輕聲提醒姜采女道:「主子,這是延熹宮的敏妃娘娘,您當向她行禮。」
卻見姜采女依然直直地站著,似是聽不到她的話,也看不到前方不遠的敏妃娘娘,眼中只有清漪池中綿延不盡的碧葉紅蓮。茉枝著急提醒數次後,見姜采女依然不彎身行禮,而敏妃娘娘已經走過來了,嚇得也不敢出聲了,忙如儀將頭垂得低低的。
敏妃印象里的姜煙雨,是能將普通的御前宮女服飾也穿得跟春日裡的花似的,也以為姜煙雨就是憑著這點麗色,才有了個采女的位份,這時見她面色蒼白、瘦弱不堪,像是花被風乾了,不由就嗤笑了一聲,笑得一時都沒急著問罪姜煙雨見她不行禮的事。
若是主子被責罰,她這個奴婢更是逃不過去,茉枝見敏妃娘娘沒立刻發怒,就暗自鼓動了全部勇氣,萬分小心翼翼且恭敬卑微地說道:「啟稟敏妃娘娘,采女主子病了許多時日,神思昏沉,常常對外事外物無所知覺,非是有意不向娘娘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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