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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說話,而小叔叔已爽朗笑了起來,「那這個清河公主留著不殺,等蕭家得了天下,叔叔親自抓了她送你!」
原本因大雪封山耽誤路程,眾人皆有被燕兵追上、回不去魏博的風險,隨行護衛們多少心緒有些低沉,然而小叔叔說說笑笑,那臨危不懼、泰然自若的心胸豪氣漸漸感染了眾人,使得眾護衛皆精神振奮起來。
終脫險境、就將抵達魏博邊界的那日清晨,山間朝陽噴薄而出,曙色中,小叔叔負手山巔俯瞰下方時,周身鍍著金色的光華,有若神祇。然而等回到魏博後,小叔叔又似是從前模樣,那一路英姿仿佛只是驚鴻一瞥,世人不知是小叔叔親自將他從燕地救回,依然以為魏博節度使府的二公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年紈絝。
唇齒間鮮爽甘香的茶味,似在漫長的思緒中,漸漸有些澀了。蕭珏垂目再飲時,聽皇帝問他道:「在想什麼,這樣出神?」
蕭玦輕搖首道:「沒想什麼。」
皇帝認真瞧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在想娶妻的事,你今年十六了,是該想想這人生大事了。」
蕭珏微微臉紅,「不……沒有……」那隻綠萼梅香囊就在他的袖中,輕薄的冰紋青茶盞端在手中似也有些沉,蕭緒略低聲道:「侄兒還不想娶妻。」
「這話你對太后說去,你的婚事,她必然過問,定會親自為你擇選佳人,她老人家的心思,朕就是有移山搬海之能,也改動不了分毫。」
皇帝又和侄子閒聊說笑了一陣後,見窗外日色漸漸西移,就想讓侄子留下一起用晚膳。然而剛要開口時,他忽又想起自己申正與人有約,目光看向殿中的銅漏,看這會兒是何時辰。
蕭珏見皇叔看向銅漏,以為皇叔有要事,就放下茶盞,主動請辭道:「侄兒叨擾皇叔許久,想去永壽宮給皇祖母請安。」
皇帝遂今日沒留蕭珏用晚膳,只道:「別總記得問皇祖母安,無事時也常來朕這裡坐坐,你小時候常到朕屋裡玩的,朕還給你烤橘子吃過,記不記得?」
蕭珏恭聲道「是」,又與皇叔聊說了幾句舊事後,如儀行禮倒退數步,方轉過身向殿門走去。
離殿門還有十來步遠時,蕭珏忽聽皇叔在後喚了一聲,連忙轉首時,迎面被擲來一物。他下意識伸手接住,見掌心黃澄澄圓溜溜,原是皇叔將果盤裡的一隻橘子丟給了他。蕭珏怔怔抬首看去,見皇叔在透窗日光中笑對他道:「韞玉,心別太重。」
離開清晏殿後,侍從永寧郡王的小太監秉良,跟隨自家殿下走了一陣後,見殿下腳步似乎不是在往永壽宮走,不由疑惑問道:「殿下不是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嗎?」
蕭珏微側目看向小太監捧著的承光劍,日光下那劍體湛然似乎刺眼。他收回目光,徐徐望向遠處的蒼翠松林,輕輕地道:「不了,去松雪書齋坐坐吧。」
第7章
清晏殿內,皇帝原在蕭珏走後就要動身,忽想起衣裳沒換,身上還是龍袍,只得耐著性子暫待片刻,令宮人取常服來。
宮人手腳麻利地取來衣靴伺候更衣時,皇帝目光瞥看向一旁梨木几上的紅山茶花,不由又想起昨日少女抱花向他走來的情形。
殷紅穠艷的山茶花枝後,她容色潔白,宛是清雪梨花,雖剔透似琉璃,卻也似琉璃易碎,心怯膽薄,弱不禁風。
然而這樣的她,卻在面對「郡王」之尊時,有勇氣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來,皇帝回想昨日她直視他時清透堅定的雙眸,想她說「仰慕」他時,雪白面頰似因心中羞意浮起的一抹薄紅,不禁輕抿唇角。
欣賞書畫,是蕭珏素日閒暇時常做的一件靜心之事。因暫不想往永壽宮中去,他在離開清晏殿後不久,就走往宮中收藏古人書畫的松雪書齋。
一路徐行至齋外蒼松林時,蕭珏見通往書齋的白石徑旁落著一方帕子,彎身將之拾在手中,見這絲帕用料極好,帕上繡著青色枝葉、紅色茶花。
蕭珏將帕子拿在手裡,四看是否有人正在尋找,向前再走了一段路後,見前邊松林里有個宮女正彎腰低頭尋找著什麼。她似是身體虛弱,又似是有病在身,步伐虛浮無力,彎腰尋找片刻,就得就近扶著松樹定一定神,像是若不如此,就會暈眩地站立不穩。
蕭珏想這宮女應是在找這方茶花帕子,就執帕走近前去。然他走到她身後,要開口喚她時,這宮女卻似是暈眩得厲害了,即使扶著樹亦難穩住身形,如纖弱柳枝輕晃了晃後,軟軟向旁跌去。
抱病在身的慕煙,一路硬撐著來到松雪書齋後,卻發現袖中帕子遺落不見了。因這茶花帕子關係著她能否成為御前宮女,慕煙自是心中急切,她想趕在永寧郡王到來前將這帕子找著,就急在附近尋找,儘管這般身體越發虛乏暈眩,卻仍是勉強撐著。
然而她本就體弱,這般強撐著身體很快到了極限。匆匆尋找一陣仍無果後,慕煙昏眩地就要跌倒在地時,身後忽有一隻手臂攬住了她。她昏昏沉沉地朝那手臂的主人看去,一絲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頭,眼前這人,她仿佛認識的,可他是誰,應該是誰呢?
來不及想,也想不分明,慕煙借少年的手臂穩住身形後,就忙離開了他的臂彎。她就近扶著身旁的松樹,一邊強自鎮定心神,一邊看向身前的少年,見他身著銀絲團鶴紋素袍,容貌清秀潔淨,如雪似玉般透著幾分不染紅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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