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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想,他是喜歡她,可如果她不全心全意地喜歡他,那他就可以一點都不喜歡她,也不要她知道他曾經的真心喜歡,一點都不要她知曉。
慕煙原懼怕皇帝拿她泄|欲,但聽皇帝話中似沒這意思,暗鬆一口氣時也不敢掉以輕心,就低著頭道:「是,奴婢往後當更加用心侍奉陛下。」
皇帝默默瞧她良久,補充道:「要一心一意。」
慕煙恭聲接道:「是,奴婢一心一意。」
皇帝再無聲瞧了她一陣,「嗯」了一聲。
看姜煙雨入殿沒兩刻功夫就又出來了,侍在殿門外的周守恩不由微皺眉頭。從姜煙雨出現在聖上身邊起,他心裡有關聖上和姜煙雨的猜測,好像就沒對過幾回,真真是聖心如海。
如墨的夜色中,少女似來時緘默,退殿後安安靜靜地遠去了。周守恩皺眉目望著姜煙雨漸漸融入夜色的身影,在殿外冷風中無聲暗想了一陣,思緒漸飄至聖上從前在魏博時。
記得聖上九歲那年,於一次狩獵中撿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幼狼。因為天生殘了一隻腿爪,那只幼狼被母狼遺棄在雪地里,如不是聖上發現並撿回,必會凍餓死在寒冷的冬天。九歲的聖上將這殘疾幼狼撿回後,不假侍從之手,親自精心照料,連就寢時都將之抱在懷中,然而這幼狼在滿月後開始吃肉時,卻本性爆發,護食地咬了聖上一口。眼見聖上手掌溢出鮮血,他驚得要上前時,聖上卻微擺手制止了他,望著正急切吞肉的幼狼,緩緩微笑。
「你既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喜歡你了。」九歲的孩子淡淡笑看著他親手救養的小狼,就用那只流著鮮血的傷手,將他呵護月余的小狼,親手扼死了。
深夜寒風無聲侵入衣裳,周守恩不禁微微打了個冷噤。他既想起這件舊事便一時難以忘卻,忍不住想那姜煙雨之所以這麼快就從清晏殿出來,未在今夜成為聖上的采女,不會是她在殿內膽大包天地拒絕了聖上,寧選永寧郡王而負聖上吧?!如她真如此做了,真要一意孤行地辜負聖恩,那她下場,會否就似那只被聖上扼死的小狼?
一念便是福氣深厚,而一念或招致性命之憂,就看姜煙雨自己怎麼選了。從這夜起、姜煙雨重回御前伺候後,周守恩日常冷眼旁觀,看不出姜煙雨心內所想,但見聖上待姜煙雨是越發好了。從前聖上待姜煙雨好,還藏著掖著,都要找個由頭,將種種特別掩在規矩之下,但現在聖上待姜煙雨好,是就明晃晃打破諸多規矩,再也不掖藏半分了。
這日內府銀作局按著規矩,將新制的一批金玉首飾先送至清晏殿,供呈御覽。按理這些新制首飾,當由聖上親自賜予後宮,但聖上從前總懶怠理會這等小事,回回看也不多看一眼,就令銀作局將首飾送到永壽宮,由太后娘娘挑選後,再送與後宮位份最高的三妃,令三妃依著妃嬪位份分賜下去。
可今日聖上卻有了選看的興致,起身賞看了會兒宮人們所捧著的琳琅眩目的各式首飾,含笑看向一邊的侍女問:「你喜歡哪個?」
周守恩默默微瞥目光,見被問的姜煙雨僵怔著微抬眼看向聖上,潔淨的臉龐在日光照耀下,膚色白皙地幾是微失血色,雙眸驚顫著如有波光在眸底輕閃,菱唇亦弱弱地顫了顫,似是無力回答聖上的話。
這是不敬,而聖上自然是不計較的,既沒治罪也沒追問,就饒有興致地親自挑選起來,將一支取意自桐花的垂銀絲流蘇紫晶碧玉簪拿起,放到姜煙雨鬢邊比了一比,笑著說道:「朕瞧這支很是配你。」
姜煙雨依然不語,而聖上就抬手將這支垂銀絲流蘇紫晶碧玉簪輕輕插飾在她髮髻上,一手挽著那細碎如銀練的流蘇,使之柔柔地落拂在姜煙雨鬢旁,漱漱搖漾著春日流光。
周守恩在旁默然瞧著,見姜煙雨似被聖上的舉動驚得六神無主,不僅身子僵如木雕,連「謝恩」的話都忘了說了。他正猶豫他這御前總管,要不要提醒尚是御前宮女身份的姜煙雨快些跪謝聖上恩賜時,見聖上令其他人皆退,就將未說的話咽了下去,退出殿前悄抬眸看的最後一眼,姜煙雨仍呆呆地站在那里,而聖上已牽起她一隻手。
指尖被觸的一瞬,慕煙如被針刺火燎般下意識將手縮回身後,驚惶震盪的心也回過神來,垂著眼匆匆低道:「奴婢受不起。」
皇帝正要將一隻琉璃手鐲套在她手腕上,見她後退縮手,也未著惱,就看著她淡聲問道:「如何受不起?」
雖似在弘福殿失火那夜逃過一劫,但慕煙從那時起至今日,心無一刻可輕徐放鬆,反是憂思愈重,因皇帝從那夜起,對她的態度舉動越發透著詭異,今日這簪釵戴鐲之舉更是將她心中積攢多日的驚懼全數激起,慕煙越發顫聲低道:「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不配受陛下如此厚賞。」
卻聽皇帝道:「朕是天子,朕既賜你,你就受得起。」將她縮在身後的手牽回身前,將那只琉璃手鐲緩緩推戴在她腕上。
慕煙強忍著抽回手臂的衝動,只覺皇帝給她戴手鐲的動作,仿佛漫長地有幾百年,手臂發麻,手心都要沁出汗來。終於腕上涼沉時,慕煙借謝恩將手抽出皇帝的「魔爪」,邊屈膝行禮,邊垂首低聲道:「謝陛下賞賜,奴婢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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