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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靜默中,皇帝都沒有再問說什麼,只是將她摟在懷裡,令她依偎著他。末了,他引她看他先前放在一邊書案上的字,看那一筆筆寫得極為用心的「琴瑟在御、花好月圓」,輕吻著她的唇道:「這是朕的選擇。」
他溫柔地問她,「亦是你的嗎?」
她在暖黃的燈光中無聲地看向他,橙肉清甜的香氣漸縈繞在他們唇齒間,縈繞在這個溫暖的夜晚裡,直似飄逸至寧靜的夢境中。
安寧的夜,直到夜半時她悄無聲息地撩簾起身,拿起桌上的那柄小刀,抵上了他的心口。
第64章
為著她,皇帝夜裡留宿幽蘭軒時,榻邊總是留著燈的。橘紅的燈光映著銀線繡的帷帳,將她身影也籠罩上一層溫暖的顏色,可她握在手裡的那柄小刀,卻在幽夜裡泠泠地閃著冰冷的寒光。
皇帝向來睡眠淺,稍有動靜就會醒來。他像是方才從今夜夢中甦醒,卻又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夢境裡剛剛醒來、終於醒來。
他握住她拿刀的手,似平日裡握她手時,可此刻卻需極力控制著力氣,若放任心中受傷的野獸嘶吼,流露出半點震顫的心念,都足以將她手腕捏碎。
燈光籠罩的帷帳幽影中,她看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沒有偽裝的愛,也沒有刻骨的恨,就像在看一個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你不能這樣對朕。」皇帝道。
她是微笑著的,「蕭恆容,我能」,她微笑著用力,將小刀插進了他的胸膛。
周守恩也不知發生何事,就見半夜聖上忽然披著大氅從幽蘭軒寢堂出來了,一徑快步向軒外御輦走去。
周守恩一邊摸不著頭腦,一邊連忙跟走聖上身後時,忽在凜冽的冬夜寒風中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他愣了一會兒,猛然間像明白了什麼,忙扶著聖上的手臂,驚道:「陛下……」
「只是皮肉傷」,夜色中,聖上神色冷若冰霜,「令太醫到紫宸宮候著。」
周守恩心驚膽戰了一路,到紫宸宮清晏殿為聖上解開大氅,見聖上寢衣心口處一片血紅時,唬得雙腿都要打顫了。
好在那傷口雖不似聖上說得那樣輕,但季太醫診治說刀傷沒有深及心肺,沒有性命之憂,只是要用藥靜養。
不用說,聖上這傷定是因姜采女來的。周守恩如此想時,抬眸瞅一眼正為聖上包紮的季遠季太醫,見季太醫雖神色恭謹地半點波瀾沒有,但大抵心中也正如此想。
幽蘭軒那位,真真是個鐵石心腸的蛇蠍美人,拿心頭血去澆也捂不熱的,聖上這都是被咬的第二次了,這一次應算是徹底看清了這女子的蛇蠍心腸,再不會被她騙了吧!
周守恩邊暗想著,邊見聖上在身上傷口被處理好後,攏緊了衣裳,將沾著血跡的雙手浸在了宮人跪捧著的溫水金盆中。
聖上緩緩撩水洗著手,鮮紅的血色漫浸在盆中漾盪成一片模糊的紅。周守恩在旁試著悄揣聖上心思,因從聖上沉冷的面色中什麼也看不出來,只能依常理推測,聖上這一回,應是徹底對姜采女死了心吧。
但將手洗淨後,聖上就令眾人都退出去,周守恩稍等了一等,見聖上對他沒有任何吩咐,似是今夜不會對姜采女有任何處置。
周守恩走在退出的眾人最後,跨出門檻時反身要將殿門闔上時,見坐在燈樹旁的聖上,慢慢彎下了上半身,幾是將頭埋在了膝上,像是風雪中被壓彎脊樑的松柏,聖上身形被罩在燈樹連結的陰影里。
無論如何,就算聖上還是殺不了姜采女,上回都將姜采女幽禁了一段時日,這回好歹要比上次懲戒重一些吧。
周守恩是夜如此想,可翌日仍是沒有接到聖上對姜采女的任何處置,且這一回竟連禁足都沒有,以至周守恩都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是不是聖上心口處的傷,與姜采女沒有半點干係?
可定是有干係的,因自那一夜起,聖上既未再踏足幽蘭軒,也未再令人接姜采女到紫宸宮來。日常聖上也不再問姜采女的事,不會宮人稟報姜采女略咳嗽了幾聲,就又是送炭火裘衣,又是令太醫把平安脈。
聖上心口受傷的事,自然如上次被刺殺遮得密不透風,除幾名御前心腹,無人知曉。
幸而因近年底,官員都將休沐,朝事也不繁忙,聖上可以在紫宸宮內靜養傷體,無需因上朝等事勞心勞神、在外走動。
原先與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時,聖上每日還會往永壽宮中問太后安,但這事早因姜采女斷了,聖上這「不孝子」與太后面上就不和,如今身上有傷時更就不會往太后處走動了。
只是聖上日常在他眼裡雖看著是在靜養,也不知聖上本人是不是真能做到是在靜養。
與第一次被刺殺不同,那時聖上龍顏大怒將姜采女幽禁在幽蘭軒後,日常雖不再提及姜采女其人也沒有與之相關的激烈舉動,但其實心裡一直憋著憤恨的火焰,紫宸宮上方似時時是雷雨前的天氣,有悶雷陰霾籠罩著,知情的心腹侍從都知聖上心內因姜采女怒恨焚灼,御前伺候時都打疊起百般的小心。
可這一次,周守恩感受不到聖心烈焰焚灼的憤恨。不似那時紫宸宮似是雷雨來前的緊張與悶灼,如今紫宸宮就似這冬日凜寒的天氣,茫茫大雪無邊無際地掩蓋著天地,吞噬了一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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