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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煙」,許久,他才能輕輕說出這兩個字,他懇求她,「告訴我,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的,告訴我。」
他說:「阿煙,相信我……」
蕭珏希望能快些聽到她的回答,可先聽到的,卻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從假山洞中傳來似是隱隱的雷鳴。
他循聲抬首看去,見是皇叔,正向他和她快步走來。
第45章
總不知該如何見她。
或許是厭倦了每與她相見必要仇恨地針鋒相對,或許是不願再陷入那夜黑暗裡冰冷的絕望,也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她另一重可能的身份使他心中的痛楚怨恨越發難解。
自端午夜後至今,皇帝有在幽蘭軒門窗外悄悄看過她幾次,但一次也沒有走到她面前。
他遠遠地看著她時,倒覺得他離她近些。如此想時,也知他不能再近。
若他真走到她面前,他們必是要極力給予對方痛苦,即使是在與她最為親密無隙時,他們實際也離得很遠很遠,似是千山萬水、永難逾越。
就只能在她的窗外,或在這等場合,悄悄地望一望。他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宴席最末端,垂眼不看歌舞,身在此處卻似已是紅塵外人,是喧囂繁華角落裡一道了無生氣的影子,是那夜幽蘭軒中早就折翼的墜鳥。
皇帝坐在最上首,悄然看她時也能注意到側下方的蕭珏。見蕭珏在她離開不久後同樣離席,皇帝便無法安坐在御座上。悠揚溫軟的絲竹聲似是實形的琴弦緊勒在他心頭,他心懸在半空、上下無著。
若她只是那道太子妃詔書上的姜煙雨,她應不僅恨他這啟朝皇帝,連帶著對整個啟朝蕭氏都痛恨無比,即使是僅想刺殺他這罪魁禍首,但對其他蕭家人也應暗中深恨。
可她似乎不是,她是為燕太子要刺殺他,可對蕭珏這啟朝蕭家人,卻似毫無恨意。若她是燕清河公主慕煙,這便合情合理,她不憎恨蕭珏,即使蕭珏是蕭家人,因為她與蕭珏有舊情,因為蕭珏曾是她的未婚夫。
絲竹聲嘈雜吵鬧地似在鼓譟耳膜,他的心亦似被鼓漲得緊繃,皇帝終是無法一個人靜坐在這裡,好似他是被拋下的那個人,高高在上,卻永是孤家寡人。
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有人盯著的。在離開宴殿、聽眼線匯報後,皇帝快步走進堆秀山深處,見她和蕭珏正在小石潭邊,她低垂著眼,在她身前的蕭珏離她那樣近,似乎再稍稍一低首,就可輕輕吻她眉心。
「皇叔……」蕭珏喃喃一聲,驚震等心緒攪纏在心頭一時無法釐清,只得在微一怔愣後,垂下眼向來人如儀行禮道,「皇叔……」
皇叔來得這樣快,必是他和她的一舉一動盡在皇叔眼中。可為什麼,既並不在意姜采女,當眼裡看不到她才是,為何他與姜采女前腳剛走,皇叔後腳便至。
還是只是他的舉動被皇叔的眼線盯著,他到底身份敏感,儘管他並不相信外面皇叔殺兄奪位的流言,也絕無爭權奪利之心,可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從前極力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臣侄,事事謹守本分,絕不逾越半分,可在有關姜采女的事上,他確實是一次又一次地逾矩了。
從前她還只是御前宮女時,他向皇叔索要她也就罷了,當她已成為皇叔的采女後,他不該和她有絲毫牽連,不該一而再地與她私下相會,逾越臣侄的本分……
皇叔是因此覺他有不臣之心,才會命眼線盯著他,才會親自前來敲打他嗎?
當向皇叔請罪,可被問罪事小,但今日之後,必須做本分臣侄的他,恐怕再難與姜采女私下相見……
蕭珏心思沉重之際,見皇叔一步步走近前來,嗓音淡淡地落下,「母后正在找你,去吧。」
蕭珏卻是挪不動步子。
若今日之後再見不到她,身在宮外的他將會等到怎樣的消息,宮內一名采女竟試圖謀害天子、事敗被殺嗎?!
無法忘記,無法忘記當年在回到魏博不久後,陡然聽到她「急症離世」的消息時,他心中刀割般的痛悔。
若上天慈悲地再給了他一次機會,他卻依然無法守護她,眼睜睜地看著她真正離開人世,此一生將陷在悔海中,無法解脫。
儘管皇叔在親自敲打他的同時,又一次寬宥了他的過錯,儘管知自己應該感激皇叔的寬容,應恭敬遵命離去,可是他的心無法允許他就此離開。
蕭珏身形僵在原地片刻,終是沒有挪動半步,而是抬首看向皇叔道:「皇叔……皇叔在意姜采女嗎?」
皇叔淡然無溫的眸底似閃過一絲寒芒,又一次響起的嗓音已略有冷意,「母后正在找你,快去。」
「視為敝履之物,又何必留在身邊」,蕭珏頂著皇叔似蘊寒芒的目光,堅持道,「若皇叔不在意姜采女……」
為著心中的牽愛,匯聚全部勇氣想要說出的話,尚未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蕭珏」打斷,是極其冷厲的一聲,似蘊著滔天的寒怒,皇叔面色已明顯罩著一層寒霜。
皇叔向來含笑喚他「韞玉」,這是第一次直呼其名。蕭珏心中震顫,但暗一咬牙,仍要將話說出時,卻聽在旁垂首沉默許久的她,忽然輕輕出聲道:「陛下……」
「陛下」,她向皇叔微微屈膝,言辭恭順道,「幽蘭軒的木槿開了,臣妾想請陛下過去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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