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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認字卻要裝得胸無點墨,慕煙每天在文思堂面對講師時每時每刻都得演戲,自然心累,遂就有時會尋個找書的由頭,避開講師,躲進文思堂的書庫中。
這一日她人在書庫,看似是閒逸遊走在書架叢中尋找書籍,實則滿心焦躁,因皇帝仍未轉變對她的親近態度,而她自己每天耽擱在文思堂的時間無疑是在浪費光陰。自上次試圖行刺泡湯後,她迄今還沒能想出新法子,既無法弄到可貼身藏匿的利器,也無法弄到致命的毒|藥。
又是深深焦慮難安又是深深自責無能,因此心神不屬的慕煙,未能認真看路,在轉彎時不慎撞了下書架,將架上一本書碰落在地。她彎身要將書撿起時,目光落在翻開書頁上描畫的人體穴位圖,忽然心中一動,感覺腦海內如有靈光霎時閃過。
就倚靠著書架,將這本《針灸圖經》從頭翻閱。當看到書上寫著,風府穴和啞門穴位於顱頸交界處,這兩處穴位在用針時要萬分小心,如長針刺入過深,重能使人癱瘓甚至喪命,慕煙不由攥緊了書角,心中暗暗激盪漣漪。
第23章 (二更)
已是三月初,宮苑百花爭放,在晴暖的晚春時節盡情綻芳吐蕊,令薰風中蕭珏一路行來,只覺衣裳似都浸染了馥郁的花香。正是萬紫千紅的時節,暮春花事熱烈喧鬧,他書室後的幾樹清寒綠萼,這時候早就零落成泥。
蕭珏今日入宮,是為向皇祖母和皇叔請安,因先前在龍首池馬球場摔傷,皇祖母與皇叔免了他多日的問安禮,令他務必在腳傷完全痊癒後再下地行走,故他已有十來日未進宮。
是為見皇祖母和皇叔而入宮,然而蕭珏心底深處實際最牽念她。在重明宮養傷時,他聽說了她先被逐離清晏殿、後在弘福殿險些被施杖刑的事。他耳中聽到這些事時,時間都已過去了一兩日,她已安然無恙地回到御前,可隨侍向他這般回報時,他卻無法安心。
他擔心她在御前並不能真正安然無恙,他擔心他向皇叔討要她的這一錯誤舉動,反會為她招來麻煩。應已招來麻煩,若不然她也不會在馬球賽當天被逐離御前。如今她再度回到御前,處境又如何呢?
因心中牽掛,蕭珏未先往皇祖母的永壽宮去,而是先往天子宮中。臨近帝宮的群芳林中,蕭珏正走著,抬眼卻見另一條白石徑上,她也正捧著幾本書往紫宸宮方向走。隔著暖風搖曳的幾叢花影,她看到了他,微微一怔後,垂低眼帘,捧著書微屈膝向他行禮。
蕭珏近前虛扶她起身後,目光凝在她的面上。他心裡原有許多的話想問想說,可一時卻似涌堵在心口說不出來,就只是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她清澄的眸光與他目光微微一接,就垂低下去,聲亦低低的,「奴婢一切都好,謝郡王殿下關懷。」
一問一答後暫時的沉默中,蕭珏還在猶豫要如何說出心裡話時,她已再向他微一低身,說道:「奴婢需回御前當差,先行告退。」
見她轉身就走,輕柔的裙裳在風中裊貼著身形如紛飛的蝶,蕭珏記憶忽回到與女孩相見的最後一日,她轉身離去的身影似乎就是眼前。明知她不是她,可心底陡然沖涌的感情,還是使他徑就快步攔走至她的身前,在她微驚的目光中,蕭珏情難自控地望著她道:「到孤身邊來,好嗎?」
那樣紛亂龐雜的心裡話,原一個字也不知該怎樣說,這時卻在這一句後立即清晰明了,心也澄亮如鏡。原來即使已明知皇叔態度為何,他還是想要她,他不想看她背影遠去,離他越來越遠,他想要她在他身邊。
宮中乃是非之地,聖恩更是雨露雷霆難以捉摸,他不願她陷在不安的處境裡,他要她到他身邊,他不會責罰苛待她,不會對她喜怒無常,他會一直一直待她好的。
「到孤身邊來,孤會再向皇叔求請」,雖仍以「孤」自稱,但蕭珏語氣誠懇,更似在和友人說話,「孤會好好待你的,孤向你承諾。」
儘管不解蕭珏為何突然有這念頭,但慕煙相信他的話,相信餘生即使在他身邊做名灑掃宮女,都可安寧度過這一世,而不似眼下每回需去御前當差時,她心底都害怕皇帝做出更出格的舉動,害怕自己會遭到侮辱。可是,可是……
「我……奴婢……」糾纏的心緒如是薄利的冷刃,無聲在她心中劃出一道道細小的血痕,慕煙沉默須臾,終是低聲回說道,「多謝郡王殿下厚愛,但恕奴婢不能從命。」
「為何?」蕭珏問,「你是害怕皇叔怪罪嗎?莫怕,孤會一力為你承擔。」蕭珏所說是真心實意,他從前事事謹慎,但此次明知是在違逆聖心,亦願為她承擔一切後果。
他心誠摯無比亦堅如磐石,可卻聽她平靜而堅定地回答道:「因為奴婢不想離開陛下,奴婢此生至死只想待在陛下身邊。」
絢麗花樹後的假山陰影里,周守恩目光從不遠處的少年少女身上,默然移近至身前的聖上身上,不禁在溫暖的春風中感覺身體有點發冷。
尋常申正時候,宮女姜煙雨都已從文思堂回來,今日卻遲遲未歸,於是聖上似乎就有點坐不住了,說是批摺子久了、坐得乏累,要出殿走走散心,但周守恩看來,聖上更似是想去文思堂附近,去接姜煙雨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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