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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才走離紫宸宮沒多久,便見著了這麼一幕,雖隔著繁茂花樹,但永寧郡王與姜煙雨的對話,可隨風清清楚楚地傳至耳邊。周守恩不由暗掬一把冷汗,也不知是為永寧郡王是為姜煙雨,還是為可能成為出氣筒的自己。他悄覷聖上神色,卻見聖上就沉靜地看著花樹後的二人,面無表情,根本瞧不出什麼。
聖上未現身在永寧郡王與姜煙雨面前,而是悄悄地走側路回到了清晏殿。聖駕回殿後沒多久,永寧郡王來向皇叔請安,周守恩就看聖上在永寧郡王行禮問安後,如常留永寧郡王吃茶閒話,待永寧郡王一如從前態度親和。
邊侍在側殿垂簾外,邊暗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周守恩瞥眼見姜煙雨輕步入殿來與凝秋交接當值,猶豫要不要仍令她侍在外殿,這會兒別叫她進內殿伺候時,聖上卻已看見了薄簾外的姜煙雨,並就喚她入內。
「今日怎麼回來得晚了些?」皇帝未等宮女回答,就似打趣輕笑了一聲道,「是字沒學好,被先生留堂了嗎?」
慕煙回來得遲些主要是因在文思堂看《針灸圖經》看得出神,和蕭珏在清晏殿外花林里說話倒沒耽擱太久。為了掩飾借《針灸圖經》的真實意圖,她還另借了幾本插圖頗多的輿服志地理書等,想著萬一被查問,就說自己因認字少而喜歡看這些圖畫書。
但最好還是不要被查問。慕煙不想說出自己借書的事,但也不想將遲歸的緣由推在蕭珏身上,她是御前宮女,蕭珏身為郡王卻在清晏殿前同她說那樣的話,是十分不妥的。
慕煙遲疑著囁嚅「奴婢」,猶還未回答皇帝的話時,皇帝卻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就笑看向蕭珏道:「朕近來令她在文思堂學字,朕小時候怕被人逼著念書,如今卻在做這樣的事。」
蕭珏道:「讀書可修心明理,皇叔待宮人天恩浩蕩。」
皇帝卻微笑著道:「若是尋常宮人,朕也懶得賜這恩典,但她不同。」輕撇了撇茶上浮沫,皇帝呷了一口茶道:「朕從前不解賭書潑茶之趣,有她在身邊後,卻想試上一試了。」
明明小巧輕薄的一隻白瓷茶盅,卻似沉甸甸地有些捧不住,蕭珏就將送茶至唇邊時,手臂又覺無力地緩緩放下,日光透過窗欞灑下一束束細密的光柱,他垂眼看向身前自己的影子,心中澀然如有自嘲的回音。
日近黃昏時,蕭珏來到皇祖母的永壽宮中
。皇祖母關心詢問他的身體,他好生寬慰皇祖母,陪皇祖母坐了一陣後,見時辰不早、宮門快要下鑰,就要告退時,聽皇祖母似是忽然想起問道:「對了,上次你說有想要的女子,是哪家的?」
蕭珏看向皇祖母,見皇祖母和藹地嗔說道:「你提也不提,難道是以為馬球賽輸了,祖母就不成全你了?傻孩子,既是你中意的女子,祖母為你能高興,為你能多子多福,自然會成全。」
蕭珏看著皇祖母慈愛的神色,卻不由想皇祖母此時同他提這事的用意,想弘福殿失火之事那樣湊巧,真就只是巧合嗎?他心頭浮著疑慮,卻倦怠深思,疲倦的感覺仿佛羽毛,很輕很輕,可這些年一片片一重重地壓在人心頭,會使人感到喘不過氣來,連呼吸也成了一件疲憊之事。
「那日孫兒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並沒有想要的女子。」蕭珏淡淡回答皇祖母,心道,兩個人的關係里,容不下第三個位置,他不過是個多餘的人。
通常慕煙只在白日當值,但今日卻到夜裡仍被留在御殿伺候。已然夜深了,皇帝還未歇下,仍在案後批閱奏摺,她就在旁伺候筆墨,邊輕輕研磨著手中的墨錠,邊眸光悄悄落在皇帝顱頸交界處,尋找那《針灸圖經》上所說的風府穴和啞門穴。
因從前不通醫理,今日又只在文思堂書庫匆匆看了眼針灸穴位圖,慕煙這會兒尋找穴位並不順利,一會兒覺得自己似乎找對了,一會兒又不由再生疑慮,於是悄然打量皇帝的目光,長久地凝落在他身上。
正批閱奏摺的皇帝,其實是一心二用,他雖低首垂眸,但能感覺到少女已偷偷看他許久。此為大不敬之舉,不過皇帝並不介意,就似那日她趁他「睡著」偷偷牽摸他手時,他心中沒有半分惱怒,只覺心漣如春日湖水悠悠漾漾。
不自覺悄然微抿唇角時,皇帝並因神思悠悠,不自覺將御筆批覆寫成了少女的名字。「煙」字剛一落筆,他即醒神,忙用硃筆將這字在奏摺上塗掉。皇帝微慌如情竇初開的少年,抬眸瞧少女看見沒有,見她仍看他容貌看得出神,在他眸光望來後,怔愣片刻,才慌忙回神低首。
皇帝既知她膽怯性子,也知她真摯心意,如非心中愛意難掩,怯弱如她,豈敢違背宮規、頻頻做出「犯上」不敬之舉?!思她今日在群芳林中堅定拒絕蕭珏,說她不想離開他,她此生至死只想待在他的身邊,皇帝心中如有熱流淌過,幽涼深夜裡心頭俱是暖意。
怎會治她不敬之罪,皇帝為她不惶恐,連語氣都極力溫和,「在想何事,這樣出神?」
慕煙先前因假想刺死皇帝,心中激盪地不由面頰浮起幾絲燥意,這會兒皇帝陡然看來,她慌忙低首,邊暗悔方才看得出神,邊急想搪塞的理由,在心中躁亂下臉頰處燥意越深,如面上騰出熱汽熏出兩抹緋紅,越發似少女羞紅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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