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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既不愛他,皇帝自年幼時就無師自通地學會愛自己,許多事上隨心所欲、任性而為,在日常衣食上也總是挑剔不已,令魏博二公子紈絝驕奢的名聲十分響亮。他已是竭力愛自己,可心卻像是一隻到處開裂的破瓮,無論這些年他如何用自愛去填,倒進去的水總會流出,瓮總是空虛,甚至即使他已得到了皇位,這瓮卻似連天下都無法填滿。
何時心意歡喜充盈,在她與他兩心相悅之時,皇帝不禁緊握住她的手,想若是她,他不必慎重,因他與她若有孩子,那孩子定會得到父母真心的疼愛。
酒樓大堂的戲台上,正有伶人咿呀彈唱,一句「旦夕不相離,比翼若飛鸞」婉轉纏綿著樓內飄逸的醇郁酒香,令人雖未飲酒,心卻越發醺醺欲醉,皇帝凝看著少女道:「那日朕有聽到你和韞玉說話,你說至死都不離開朕,是真的嗎?」
少女嫣然頷首,「陛下若死了,我也不活了」,酒樓燈火落在她眸中,她眼波流轉如揉碎了漫天星光,「我與陛下生死相隨。」
第26章
亥正時,清晏殿燈火通明,周守恩見聖上沐浴更衣後,就走到御案旁,含笑凝看著案上鋪灑的幾張芙蓉灑金箋。似在思量也似心裡已有決斷,片刻後,聖上提起御筆,在其中一張箋的「儷」字上的畫了一個圈,說道:「這是她的封號。」
因早就覺得姜煙雨該入聖上後宮,今晚又見這二位情意醉人,周守恩對聖上此刻這句話半點不覺意外,恭聲「是」了一聲,又陪著笑請示聖意道:「司宮台安排居所用度等需遵著位份,還請陛下示明。」
一般宮女出身的女子,初次承幸後只能被封為后宮最低級的采女,但聖上對姜煙雨寵眷優渥,姜煙雨可能會被封為寶林甚至才人。周守恩已在心裡暗暗給姜煙雨的位份往上抬了幾級,以為不管聖上說出什麼位份,他都不會感到驚訝,卻在聽到一個「嬪」字時,猶是心中一顫,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是說『嬪』……」周守恩難掩驚詫之意,想再詢問一遍,確認聖上是否真要給姜煙雨僅次於後與妃的九嬪之位時,卻見聖上沉吟須臾,又說道:「罷了,還是封為妃位吧。」
周守恩心中騰起驚濤。妃位不是小小的采女、寶林或是才人,若聖上真要令一宮女一步登天為妃子,那這事就絕不只是小小的後宮之事,而會驚動永壽宮的太后,會在前朝掀起軒然大波。聖上雖日常行事有時會似從前的魏博二公子不拘一格些,但在與前朝相關的事上,向來是理智清醒的。聖上這會兒的舉動,在周守恩看來,真似是醉酒之人。
周守恩知曉聖上的獨斷性情,也不敢以內監身份議涉前朝之事,可直接封一宮女為妃之事,實在是驚世駭俗,他已可想見明日消息傳出後,大啟後宮前朝乃至天下四海,將會是如何物議沸騰。明知不可勸諫,可又委實覺得聖上行事荒唐,周守恩欲言又止,「陛下……」
皇帝知道周守恩想說什麼,但他不在意。皇帝是在皇兄駕崩、啟朝危急時有了後宮,當年那場選秀納女並非是他個人私事,而是時勢與朝政下的產物,他當時選納女子的標準也非出自個人喜好更無情意,全是朝堂勢力博弈,是皇家對前朝勢力的安撫與拔除。也因這緣故,他後宮中的女子俱出自高門,姜煙雨宮女出身已是卑微,他不想她再因位份卑低,在後宮中受人輕視欺負。
一宮女直接封妃,皇帝自然知道此事能掀起多大的波瀾,也知自己行事荒誕。可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感情,熱烈澎湃在他心頭,好似她今夜在篝火旁起舞時將火焰也燃灼在他心頭,儘管已回宮許久,那灼灼烈火猶在他心中燃燒著,灼燙著他的血液。
「儷妃」,皇帝喃喃道出她的位份,目光不遠處是她留在几上的繡籮,眼前仿佛又是她今日在此低首刺繡的情景,柔暖的春陽透窗拂在她的衣發上,他靜靜看她,心中之溫柔平和此生前所未有,他要這繾綣溫柔,伴他一世。
「就封為儷妃」,皇帝決斷道,「明日吩咐底下擇吉日備吉服,準備封妃事宜。」
「是。」周守恩躬身退下,暗在心中感嘆聖上對姜煙雨心意之重。他退走出清晏殿時,正見姜煙雨來到,不自覺朝她低身,略似是在同妃子行禮。雖還未正式冊封,但周守恩已在向姜煙雨略盡禮儀,聖寵浩蕩,一儷妃之位,或許還非此女此生榮光之巔。
殿門沉沉合攏聲中,未待她走至他身前,皇帝已近前將她摟在懷中。是沐浴後淡淡的清香,可卻似比世間最醇的酒還能醉人,皇帝今夜滴酒未沾,這會兒卻像比生平哪次飲酒都醉得厲害,身心醺醺然如在雲端,好像他不是等了她這一時半刻,而是從生來就在等她,在他還是一個孤獨別扭的孩子時。
灩灩燈火流光淌映著殿內重重錦繡輕紗,熠熠閃爍的曖昧浮紅令御殿竟有幾分似是洞房,皇帝情難自禁,邊輕吻著她的臉頰,邊攬著她往殿內深處走時,她一手柔柔揪住他衣角,垂眼說道:「不…不要到裡面……我怕黑……」
她微仰起頭看他,流灩燈火若珠光在她眸中流轉,「就在這裡,在這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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