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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拿他和誰比?燕太子慕言嗎?可清晏殿那夜她有落紅,明明並未將身子給過慕言?男女之間縱是不入身,可以做的事也有許多許多……皇帝越想越是心中怒意燃熾,似恨不能把她碾碎燃融,將她身體的每一寸都烙上他的印記。
比之清晏殿那夜,慕煙更無法忍受今日的皇帝。若說清晏殿那夜只是純粹的痛苦,似是一場屈辱的酷刑,今日她一時像被淬在煉獄的火焰里,一時又像被高高拋上雲端,在火淵與山巔來回地跌盪,中有種不受控的感覺讓她難以呼吸。她身心精疲力盡,今日再受不住半點折騰,但看皇帝神情怒不可遏,鼻息咻咻,像要將她生剮活吞了。
慕煙只當是自己的話戳到了皇帝痛處,當他是惱羞成怒而如此。她沒有能刺傷他血肉的力量,能用言辭戳痛他也是好的。慕煙心中憤恨地想著,並以為自己又要受折磨時,見皇帝鷹隼似的怒視她片刻,神色卻漸漸沉緩下來了,只是冷笑一聲:「你又如何,跟具死屍一樣,半點情致都沒有。」
為了細水長流的折磨,皇帝暫放過了她,但心中猶是惱恨難息。怒恨難平時,又有幾絲疑惑泛上皇帝心頭。她只是名宮女,燕太子既早中意她,甚至有封她為太子妃的心思,卻為何沒有早早幸她,又則,她既與燕太子情投意合,情深至要為燕太子刺殺他的地步,為何卻似不知道燕太子曾要冊封她為太子妃這件事?
皇帝默然思量良久,心中疑慮依然難解時,感覺到身邊人呼吸漸漸輕緩勻和。她終是累倦地睡了過去,皇帝朝她伸出一隻手,令她轉臉向他,看她睡顏沉靜,漆黑纖長的睫毛如蝶影垂覆著她的眼簾,她此刻靜靜地闔著雙眸,不會用可惡的眼神仇視他。
暮色透紗浮攏在她身上,似能消融冰雪的暖光中,她睡顏似乎安然恬美,好像睡在他身邊亦能有場好夢。皇帝也不知自己這般凝看她多久後,慢慢靠近前去,輕輕吻上她的唇。輕輕的一吻,似是趁她睡熟時的偷香竊玉,不含任何欲|念,就只是想溫柔地親一親她。
輕輕的一吻,令終日在皇帝心底灼燒的恨火忽然平靜了一瞬。他原不就是想要這樣嗎?在她沒有刺殺他前,他所構想的與她的將來餘生就是要這般。短暫的平靜後,更深的刺痛在心底蔓延開來,永不可及,縱是海枯石爛,亦永不可及。
他只能靠折磨她來暫時止疼,儘管這折磨似是雙刃劍,不但不會消除他的恨火,還會使他心中潰爛的傷口越來越深,但他此生除了禁錮折磨她,還能如何?明知同時亦是在自傷,明知會越陷越深,卻像是人墜入沼澤中,只能眼睜睜地沉淪,只能一日又一日,重蹈覆轍。
轉眼幾日便至端午,啟朝皇室與後宮妃嬪俱蒙恩領宴,雲仙殿內盛筵錦繡、歌舞喧鬧。歡宴過半,酒香酣醇,位份最高的敏妃、儀妃與純妃領著眾妃嬪執盞起身向太后和聖上敬酒。
太后略飲了半盅酒,含笑望了會兒眾妃嬪轉向皇帝敬酒的場面,笑著道:「都說雨露均沾,皇帝可不能厚此薄彼。」目光投看向站在眾妃嬪最後的纖裊人影,嗓音溫和道:「姜采女,你也來向皇帝敬一盞酒。」
眾妃嬪都知曉太后娘娘喜愛姜采女,縱是心中不忿如敏妃,也不敢在這端午佳節惹得太后娘娘不快,見姜采女遵太后命緩緩走近前來,不管心服不心服,俱往一旁讓了一讓。
皇室貴胄的推杯換盞聲、歌舞伎人的熱鬧舞樂聲,一時似都輕靜了下來,滿殿人俱注視著宴席最後方身份卑微的采女,看她纖纖素手捧起酒盞,曳著一襲藕荷色紗羅衫裙,一步步向御座上的啟朝天子走去。
聖上在宴上本就飲了不少酒,再有眾妃嬪輪番敬酒後,似真有幾分醉了。他身形慵然地倚靠著御座,眸底漾著的波光似都浸在酒里,銜醉笑看著姜采女一步步走至他身前。
未似先前從敏妃等人手中接過酒盞再飲,當姜采女向聖上盈盈下拜敬酒時,聖上竟捉握住姜采女的手腕,徑就著她的手將酒飲盡,原本微屈膝的姜采女,也因聖上這一動作,纖弱身子柔柔跌靠在聖上身上。
聖上自登基以來向來淡待後宮,幾年下來連偏寵誰的傳言都未有過,何況今日在人前這等景象。皇室貴胄等俱不由瞪大了眼睛,而後宮妃嬪們心中各自五味雜陳,只太后神色不變,邊微笑著飲酒,邊眸光微瞥向下方的永寧郡王。
聖上似真寵愛姜采女,不僅未令敬酒的姜采女歸席,就令她在御座旁侍酒,在宴散時,還只攜姜采女離開。眾人恭送聖駕遠去後,或是離席離宮,或是三五成群,仍留在雲仙殿內,再閒話小酌一番。
她這般,應是得償所願了吧。空御座下首的紅漆食幾後,蕭珏望著杯中殘酒,默默想到。和闐玉杯底的殘酒幽映著他的倒影,模糊的一團黑隨著微漾的酒水摺疊扭曲著。他將這點子殘酒飲盡,於是酒杯空了,似他心裡雖安心了些,卻也有些空落落的。
蕭珏在離席後未就離宮,而是去了皇祖母的永壽宮,陪伴了皇祖母一個多時辰。他想皇祖母也許也是孤獨的,雖有著國母之尊,但御座上的天子、在宮中與她為伴的兒子,並不是她真正疼愛的那一個,皇祖母在喪夫後又失去了長子長媳,他是皇祖母唯一的孫兒,儘管皇祖母對他的疼愛里另還摻雜了許多,但那疼愛,到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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