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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至、甚至可以因她的血脈……將尚在襁褓中的她殺死……但你不能為一己私慾這般戲耍作弄一個孩子!你令她珍視身邊的一切,再將她所珍視的一切剝奪,身為帝王如何能有此卑劣無恥行徑?!」
長孫曜指尖懸心指刀倏然飛旋而出,削斷粉壁上的三把細長小刀,小刀「叮錚」跌落玉磚,懸心指刀迴旋擦過長孫無境耳際。
長孫無境胸膛震顫地起伏著,他盯著眼前這雙烏眸——這雙幾與他沒有一絲差異的烏黑眼眸,越發令他覺得無比地荒謬諷刺。
他怒極反笑:「你今日所批判的朕,不過是來日的你,朕的自大、卑劣、不堪,都將是來日之你所有!你是朕諸多子嗣中唯一與朕相似之人!在這個大周,在這個周廷,只有你與朕齊名,朕所有的惡劣都曾在你身上顯現!」
長孫曜從始至終都沒有避閃長孫無境的目光一瞬:「是!孤惡劣、肆意、傲慢、無禮、自大到目空一切,孤的體內流有你一半的血,孤與你肖似,但這並不能令你此刻來批判孤,孤——從未如此卑劣行事!從前沒有,今後更不會有!」
長孫無境高高在上的傲慢始終沒有斂起一分,怒喝:「即便卑劣,這也是朕的權力。」
他拂袖怒斥:「朕便有權安排她——安排姜長明的一生!」
「九嶷事了,你不必回京,直接退居衡州行宮——」
長孫曜的聲音無比地清晰有力。
「這便也是——孤現在的權力。」
「長孫曜——」
長孫曜怒喝:「閉嘴!」
長孫無境怒極反笑,笑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怒聲呵斥:「你裝什么正人君子!你也不過是因那個孩子是她,因為你此刻愛她,你在乎、你憐惜她!可往日你對她所為又比朕高尚幾分?!倘若今日那個孩子還是個與你無半分干係之人,倘若那個孩子不過是個任由你踐踏的皇子朝臣,你又豈會這般正義凜然地斥責朕!你斥責朕,不過也是一己私慾,因為她對你來說,不再是個任你隨意踐踏的人!僅此而已!」
「是!」
長孫曜冷漠望著眼前憤怒斥責的長孫無境。
「又如何?」
「孤便只是因為那個孩子是她,才如此憤怒,又如何?孤便只因為是她才在乎此事,又如何?!孤也如此卑劣,又如何?!」
長孫無境怒喝:「都是卑劣之徒,又如何分得高低!」
「你的退位詔書,孤已擬好!」
他將最後兩個字音咬得極重。
「父、皇。」
第184章 九嶷山
起了風, 檐下高懸的八角纏枝紋宮燈吱吱呀呀地搖曳,掛上朱牆的幾道人影隨著晃動的燈影虛虛實實。
起起伏伏的爭執聲從殿中傳出,散在深夜的寒風中不甚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那爭吵聲突然掐斷般,沒了一絲動靜, 短暫的死寂後,緊閉的殿門猛然被摔開,長孫曜沉著臉闊步而出, 看得殿前身著雪色長裙的女子, 動作又猛地滯住。
陳炎等人立在長明身後低首半跪。
長孫曜周身的戾氣倏然斂了起來。
她醒來時, 身側屬於他的位置還有著他的溫度, 即便沒有宮人稟告,她也猜得到,他大抵是來了正和殿,他陪著她入睡,又起了身,可是……現下他不在,哪怕只是一刻鐘,哪怕她用了安神湯, 她也睡不著了。
他同長孫無境在爭吵,因為她而爭吵,她不知道該如何進去, 又該如何做, 她唯一做得到的, 似乎就是在殿外等著他。
她望著長孫曜顫動難受的眉眼,啞了聲。
「長孫曜……」
長孫曜一下將她擁入懷中。
……
「孤沒傷, 一點也沒有。」
儘管長孫曜如此說,長明還是沒有停下動作,她輕輕拂起他的袖緣,以熱帕仔仔細細地拭過他的每一根手指,垂著眼眸認真檢查著。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我聽到懸心指刀迴旋的聲音。」
長孫曜攥住她的手取下熱帕,握著她的手浸入熱水中,一點點地揉過她在正和殿外凍得微僵的指。
「孤的指刀不會傷孤。」
薛以飲春低垂著視線,適時奉上乾淨柔軟的巾帕,待長孫曜取過巾帕,二人悄聲端走金盆退出。
「……對不起。」
長明怔怔抬眸望向他,伸手撫向他因難受而蹙起的眉眼。
她聽到了……聽到了他同長孫無境那些爭執的話,每一句都是她。
「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錯。」
他難受蹙起眉眼卻並未舒展。
「他說得沒錯,孤也一直都在欺負你。」他握住她的手貼在面頰,翕動的唇再擠不出一個字音,他卻始終沒有鬆開她,他不願放手,哪怕一瞬也不願意,長孫無境說的沒錯,他也同樣卑劣。
長明傾身環抱住他,長孫曜怔怔鬆開她的手,將她完完全全地抱在懷中。
「長明……」
「我同你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並不算你單方面地欺負我,我總是還了手,我不覺得因為你的性子生來比旁人冷淡,待人更冷漠,對我來說,便是欺負我了。」她越發用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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