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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井底也落著厚雪,那束花落下時只發出一點沉悶得細小得可以忽略的聲響。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最好成事。」
長孫無境沒有回頭,冷麵闊步向外,葉常青睥一眼司空歲,快步而出。
司空歲冷立雪中,側身乜向長孫無境。
*
陳炎扁音南塗等人默聲立在一旁。
自溫水鎮回,眾人已經明白顧婉真正的遺願,並非只是回溫水鎮入葬。
找到她的孩子,把那個孩子帶回她身邊,安葬葉淑娘,這才是顧婉真正的遺願。
而長明也為顧婉做到了。
扁音想起在毓秀宮見顧婉時的情形,今日又知顧婉寫下兩個人的生辰八字藏匿長命鎖中,她知道顧婉其實想起來那些事。
這樣殺子殺摯友的仇,顧婉卻一字都未提及動手之人,可即便如此,在這麼多線索的指向下,就算顧婉沒有說及長孫無境,長孫無境也不可能是完全清白的,只不過還差一環,一個決定性的確切的證據來證實這一切。
顧婉死的那夜,顧婉要的煙火,現下想起也叫她明白,亦是為了長孫無境。
顧婉同長孫無境在雅間的那半個時辰里還發生過什麼,說過什麼話,也都叫那煙火聲掩蓋,沒叫她們聽得一字。
顧婉至死都沒有在旁人面前、在長明面前,說長孫無境一個字,她無法想像,顧婉到底有多愛長孫無境,才能做到這般。
只在她看來,不值得。
自椋縣送來的兩副棺木停在顧婉的棺槨左右兩旁,顧婉之子與葉氏的屍骸也由溫水鎮帶回的薄棺中移出,放入這兩副新棺。
長明將兩個長命鎖放入顧婉之子的棺木中。
她發現人可以說無數謊,也可以裝無數模樣,去假裝愛一個人,假裝關心一個人,她剛入京時,竟也曾以為長孫無境是喜愛顧婉的,她在顧家時,也覺顧媖是那樣的關心愛護顧婉。
飲春垂身捧著兩身衣袍上前,一紅一素,正是顧婉親手縫製所留下的兩件男子衣袍。
長明取過素色男子衣袍,輕輕抽開那兩行字尾綁著活結的絲線,絲線飛快跳動,衣袍上的繡字一字字消失,最後僅剩旭一字。
長孫曜垂眸,握住長明發顫的手。
*
待長明長孫曜等人從半若寺回到椋縣驛館,已是翌日午間,昨夜半若寺傳回信後,顧媖一直被禁在房中,長明回至驛館,徑直去見顧媖。
門吱呀一下打開,顧媖回身看向長明,一如長明往日所見,冷淡到面無表情,顧媖便是被關起禁止外出,長明也沒有從顧媖面上瞧出一絲的害怕,顧媖平靜冷淡得叫人憤怒。
長明摔闔房門,漠聲向顧媖:「我不想用刑,但我要知道你是誰,你對淑婉貴妃做過多少事?扯縵是不是你下的?葉氏是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冒充葉氏?還有那個孩子……淑婉貴妃和淑婉貴妃之子與葉氏六日後下葬,要麼說出一切,用你的後半生去贖罪,要麼六日後,為淑婉貴妃殉葬。」
顧媖目光落在長明還染著赤色的眼眸上,冰冷的語氣並無起伏:「我無話可說,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顧媖沒有一絲爭辯,這般事不關己的冷漠,叫長明怒意都無處宣洩。
「你以為死就那麼容易嗎?」
顧媖的聲音沒有變化:「於我來說,死是最容易的事。」
長明想過許多同顧媖談話時的模樣,她心底似乎也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可便是如此,現下這一刻真的面對這樣的顧媖,她心里卻不敢相信,顧媖竟可以這樣冷淡平靜,毫無愧意,仿佛從頭到尾,她都不曾做過任何事般。
「顧媖?!」
「也不必再拿這個名字喚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顧媖。」
顧媖面上的冷意始終如一,她漠然平靜地看著長明,向她走去。
「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心軟,心軟在皇家一文不值,你何必因為我這副樣子生氣,你現在有權有勢,你的夫婿是太子,他能為你做任何事,你對我有所懷疑,那些事也確實有可能都是我做的,直接讓太子命人將我拖下去用刑,我吐不出話,就叫我生不如死,一解心頭之恨便是。」
她沒有認也沒有否認,就這樣模糊地說這些叫長明更為生氣的話,長明顫抖怒向她:「那你的問題呢?你做了她二十年的姐姐,你又是什麼人?你又把她當做什麼?在仙河之時,你對她的好,都是假的嗎?」
「你心底已經很清楚,何必還要問。」
顧媖沒有一瞬的猶豫,她很平靜地說出那些更叫長明難以接受的話。
「假的而已。她於我來說,只是個需要應付的傻子,她連我都認不出,難道還會在意我對她是否真心,她從始至終只稀罕過一個人的真心。」
「你現在還要、」
「我說的是事實,你是害怕聽,還是不忍聽。」顧媖打斷長明的話,「不忍我再說她是傻子。」
「閉嘴!」長明怒而揚掌,顫抖的掌卻怎也沒有落下去。
顧媖面上仍沒有情緒的起伏,只是看著她又道:「你早該讓太子的人殺了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我的話生氣,卻連一個巴掌都打不下來,你這樣身份貴重的人,怎能因我這樣的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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