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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凜聲:「不是一無所有的兒臣求到父皇面前,祈求父皇的施捨,兒臣現在是要一無所有的父皇交出同生蠱,來祈求兒臣給父皇獻出同生蠱求得活路的機會。倘若父皇不需要兒臣給的活路,那兒臣便予父皇保留長孫氏最後顏面的機會,請父皇自戕——
「就算死,兒臣同她也是大周的帝後,兒臣會得到一切,而父皇,你連怎麼死,在史書留的是什麼名都要取決於兒臣開的什麼口。」
長孫無境一愕。
「長孫曜!」
他壓著盛怒的聲音,卻久久沒有下一句話。
長孫曜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平靜而冷漠:「兒臣不需要低頭,這個頭父皇不低,兒臣就自己動手,請父皇自戕!」
長孫無境死死盯著長孫曜沒有回應,面色可怖地陷入沉默。
半入茶案的指刀散著幽藍銀光。
長孫曜並沒有等待長孫無境過久的沉默,看著長孫無境端起案上早已涼透的茶水灑下,扣盞冷聲:「送陛下賓天。」
陳炎和墨何低首行一禮。
長孫曜起身,沒有一絲的猶豫,闊步而出。
墨何袖中旋即祭出銀鎖。
長孫無境怒而拂案:「長孫曜!」
長孫曜腳下步子亦沒有停頓分毫,薛以快步至長孫曜身前,打起垂放的帷幕。
跌落的碳火落在地衣滋滋作響,織物燒灼的氣味摻進混著茶香的沉水香中。
薛以垂身打開緊閉的門扇,低首讓在一側,長孫曜大步邁出,沒有回身一瞬。
長孫無境氣息短促,朝著長孫曜離去的背影,沉聲怒喝:「長孫曜——」
所有人都聽出長孫無境話尾的細微變化,即便只是三個字,即便長孫無境什麼也沒有說。
長孫曜站定回身,側身乜向長孫無境。
墨何陳炎低首垂身而退。長孫無境打落垂放的帷幕,盯著長孫曜,氣息停滯地低喘。
「兩日內拿到同生蠱回京三萬禁軍,三日拿同生蠱回京兩萬禁軍,四日拿到同生蠱回京一萬禁軍,五日便只有父皇一條命,兒臣不考慮六日以上的時間,兒臣確定父皇不會將另一顆同生蠱放在遠離京城的地方,這就是兒臣能給父皇的最大體面和讓步。」
長孫無境踩在燒灼的炭火:「北上兩日海程玉承山,從那回京要一到兩日,玉承山的人只認朕一人,朕下了死令,如若見的是旁人,即刻毀掉同生蠱,要取另一隻蠱,必須由朕親往,安排一艘船,將朕的人和司空歲交與朕,四日內朕會帶著同生蠱回京,朕要兩萬禁軍和朕隨身所有護衛的性命。」
長孫曜斂眸冷聲:「兩個時辰後啟程北上玉承山,兒臣同父皇——親往。」
*
緊閉的房門終於傳來一絲聲響,司空歲扶在身後冰冷的鐵欄,踉蹌起身,鐵鏈在鐵器鍛造的牢籠間拖行,沉悶刺耳地響,他盯著靠近的光亮貼向鐵欄。
昏黃搖曳的燈火後,卻只陳炎一人。
長孫曜有令,不能傷及司空歲性命,不能對司空歲用刑,司空歲身上的傷除了椋山刺殺長孫曜時受的外,餘下應該都是墨何抓捕時,反抗所傷。
陳炎瞥了一眼被丟擲的厚衣和擱放稍遠的炭盆,親衛不敢令司空歲在這樣的雪天穿著這般單薄的衣袍,只怕重傷的司空歲,被一場風寒取了性命,但司空歲並不領情,仍只穿著那殘破的單薄衣袍,是以,親衛第一次在關押囚犯的牢籠放置了取暖的炭火。
司空歲似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待得陳炎完全地靠近,那乾裂蒼白的唇瓣才艱難地翕動。
「……我要見、太子。」
啞澀的聲音間裹著極不明顯地顫音。
司空歲沾染斑駁血污的銀髮披散而下,遮擋住幾分殘破的月白單薄長衫,蒼白的臉上嵌著兩隻生著赤色的眼瞳。
陳炎知道這絕不是正常人的眼眸,此刻的司空歲很不似人,他似山中精怪,他受著傷,身在囚籠間,但便幾次見得他這般處境,陳炎卻從未在他的眉眼間,看到一絲一毫的害怕和恐懼,更無討好柔順之意,司空歲總是帶著一種讓人說不上來的傲氣。
陳炎以前並不明白,司空歲如何這般傲氣,哪怕殺那般多的人,哪怕為長生蠱背叛長明,哪怕暗下同長孫無境勾結,司空歲始終都是高傲而沉默。
可當他知道,在司空歲這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下,藏起的是前趙豫成王王世子之名,那個前趙姜氏之後第一大族的歲氏之子時,他卻也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出身貴重,少負盛名,如何不有幾分傲氣。
「太子殿下不會見你。」他本也不會來見司空歲,但親衛回稟司空歲一直在吵著要見長孫曜,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裡,沒有停下過一刻。
在接下來要做的事之前,司空歲的吵鬧便算小得不能再小,他知道這般時候不能拿司空歲這樣的小事去吵擾長孫曜,司空歲被抓捕之時,長孫曜都沒有說要見司空歲,現下自也不會見司空歲。
「不,我要見太子,我要見太子妃,去告訴他,我要見阿明,我是阿明的師父,除非阿明親口說不見我,不若誰也不可以說不行。」
「而今那是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說不行便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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