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頁
顧媖面無表情翻了一眼魚兒抓在手裡的衣袍,冷淡開口:「怕什麼?」
魚兒低著頭應聲:「沒。奴婢只是想貴妃想得出神, 沒注意到夫人來了, 夫人腳步很輕……」
后妃薨逝後, 或因子嗣家世父兄有功, 會與追封,多是高一個品階,今早下的詔書,顧婉是被追封為淑婉貴妃,高了兩個品階,魚兒雖不懂許多事,但她知道,是迫長明的身份和太子權勢的緣故, 失寵的顧婉才會被追封為貴妃。
「這些東西特整出來做什麼?」顧媖伸手去翻衣袍,箱底方帕包裹的長命鎖與函書驀地撞入眼底,顧媖動作稍稍一頓。
魚兒嚇得發昏, 趕忙答:「前幾日貴妃說, 這箱子裡的東西和櫃裡包著的兩身衣裳都給太子妃殿下。貴妃還說, 其它都不要給太子妃殿下,奴婢先頭不知道, 現在……」
她說不出。
她那時聽顧婉說那些話並不知道那些話的意思,而今才明白顧婉是在交代身後事,那櫃裡包著的兩身衣裳是服喪穿的素衣,一身男子衣袍一身女子的衣裙,這是顧婉在無人時自己縫的,她不知道顧婉偷偷做了多久,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顧婉必然早便開始準備了。
而顧婉留的東西並不多,以往長孫無境所賜和宮中份例中那等值錢的金銀珠寶首飾,顧婉都未有留與長明,這箱子不過裝了兩身顧婉做的衣裳,也是一身男子衣袍一身女子衣裙,這箱子也還裝得東西,她想著便裝一起交給長明。
許久後,魚兒才聽得顧媖冷淡的聲音再響起。
「知道了,你退下。」
魚兒猶豫著抬頭,顧媖這一回冰冷的聲音似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可她又說不上來到底怎麼不一樣,對上顧媖冰冷的目光心底發寒,趕忙又低下頭應聲退下。
她想顧媖大抵是真的不難過,她不曾瞧見顧媖紅一瞬的眼眶。
尺半長寬的箱中除了一個銀質長命鎖與一封函書,便只疊放著幾件衣袍,顧媖快速看罷函書折回,取出素衣展開,指腹一下滑入衣袍,落至袖袍交接處,動作驀然停滯,她沒有低下眼眸去看,只慢了動作,憑著指腹一點點滑過讀取。
顧媖讀罷,轉身攥著素衣向殿中燒的炭盆,又倏然止步,久久望著幾步開外的炭盆,衣袍垂落在地。
……
不過幾句話,長孫無境一眼掃完,沒有猶豫太久,便將信函裝回擲與顧媖,冷聲:「給她。」
跪在案前的顧媖低首拾起信函,再行:「是。」
顧媖話音方落,面前又冷不丁丟下一個瓷瓶,顧媖怔怔看那瓷瓶,抬首向長孫無境。
長孫無境神色不明按著纏裹白紗的右掌,壓下眉眼冷向顧媖:「朕要她此行回京,分毫無損。」
顧媖將那瓷瓶攥入掌中,伏跪抵地叩首。
「屬下遵旨。」
*
顧婉遺體暫時安放在毓秀宮,宮人已為顧婉換上正一品貴妃品階的宮裝發冠,上了妝,顧婉安靜躺在錦榻。
殿中停了地龍,同外頭一般冷,點著一隻淡香,四下里沒有人,長明沒讓長孫曜同入殿,拉了一張圈椅坐在錦榻旁,放下手中綻放的赤玉砂,望著顧婉不再有一點生息的臉龐。
她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再這樣仔細看過顧婉,大抵是因過重的妝,使得眼前這張臉變得很是陌生,顧婉慣是不愛濃妝的,但顧婉現下臉上的妝比以往任何時候的妝都要濃上許多。
長孫無境於顧婉來說是人生的全部,而顧婉於長孫無境來說,只是一個后妃,顧婉沒了,便只是少了一個后妃。
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值得嗎?」
長明自聽不到任何回答,她低眸,許久後起身拂下帷幕,背過身喚人。
宮人低首垂身入殿,恭敬行禮。
「替淑婉貴妃將妝減淡些。」
……
「這些是貴妃交代,交與太子妃殿下之物。」魚兒原本以為顧媖應當會親處理這件事,但沒想到後來還是交了她,她重新算過,箱中之物沒有少也未有多出。
還是幾身衣裳,一個長命鎖一封函書。
她看得長明憔悴的臉,壯著膽子將目光停留在長明赤色的眼尾一瞬,竟只有長明一個人為顧婉的離世而難過。
長明拿著函書並沒有當即打開,目及衣袍上擺著的銀制長命鎖,愣了半晌。
魚兒聲音微啞,解釋:「稟太子妃殿下,這長命鎖是貴妃上月自己畫的樣,特叫御寶司打的,留在箱子裡了,應當是留與太子妃殿下的。」
這長命鎖很普通,只不過是民間常賣的那種,沒有嵌什麼貴重珠寶,一面麒麟送子圖,一面長命百歲四字,鎖下三個小小的銀鈴鐺,掂在手裡並不重。
這種一般都是給小孩子戴的,中間是空的,便是為減輕重量,不叫鎖重壓著孩子。若是年輕女孩戴的,宮中慣喜歡的樣式是鑲珠嵌寶用黃金和玉石所制的實心長命鎖。
但這長命鎖與信函一併拿方帕包好了,很是小心地放在衣袍下,便必然也是留給長明的。
……
長孫曜聞聲回身看向長明,冷淡的眉眼一瞬染上柔色。
夜色濃重,毓秀宮已經掌燈,發白的光映射在雪地,整個毓秀宮都像是籠著一層發白的舊色,越顯得顧媖滿臉的蒼白,長明的目光稍稍停留凝視著跪在雪地的顧媖,除卻顧媖,餘下毓秀宮宮人一一低首立在一旁。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