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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媖翻方姑姑一眼,方姑姑低下頭,明白她意,將藥留下,行禮退下。
她往前,顧婉便後退,幾次後,顧媖便也不強上前去,只在殿中站定,又道:「婉兒,我是淑娘。」
葉氏淑娘。
「不!」
顧婉突然尖利反駁,紅著眼搖頭再道:「你不是,你不是淑娘!」
顧媖注視顧婉片刻,又淡然說道:「我是淑娘,你只是忘記了。」
「不!你不是!你不是和我一起的人!」顧婉顫抖著往後退,忽想起了什麼事般,猛地衝上前抓住顧媖。
「我的孩子呢?淑娘呢?」
顧媖眼睫微垂,視線落在顧婉攀在她臂上的那隻蒼白瘦弱的手上,未答話。
顧婉鬆開她,又比劃道:「我記得很清楚,我生的就是兒子,是一個同陛下很像的兒子。」
她又想了許久,扭頭看顧媖:「沒錯,是個同陛下生得很像的兒子,眼睛烏黑烏黑的,而不是像我的女兒,你、你到底是誰?」
顧媖面色還是冰冷,端了藥來,回答顧婉的只有喝藥兩字。
顧婉駭然看著黑沉沉的藥,混亂的腦中翻滾著,想明白了些許,推開顧媖探過的手,往殿外快步。
顧婉身子弱,腳下虛浮無力,不過幾步又叫顧媖強扶住帶回。
「魚兒!方姑姑!」顧婉虛弱地喚人,腦中又現出長孫明的面容,嘴中喃喃,「我要告訴陛下,是你換了我的孩子,是你害我,是你害明兒和我。」
顧婉恍然想起長孫明在天牢,眼淚不住地砸下,嘴裡喃喃喚著明兒。
「明兒、明兒……」
「明兒怎會是女孩子……」
她嘴裡喃喃,恍恍惚惚間浮現出不真切的畫面,年輕女人抱著嬰孩出現,嬰孩不哭不鬧,生得一對琥珀色琉璃眸,肌膚如同白雪般。
顧媖拉住顧婉,眸底閃過一絲異色,她頓了半瞬,端起藥碗。
*
陰冷昏暗的牢房中不過一顆豆大點的火珠,不足以照亮一方,牢房外漸有輕緩的腳步聲,隨著一盞昏黃的燈慢慢照亮一方天地,來人將手中的燈擱放在木架,打起罩著大半張臉的兜帽。
長明背抵在冰冷的鐵壁,並沒有去看來人。
早在顧媖來前,看守的獄卒就悄聲退了,顧媖冷漠的臉在昏黃的燈火映射下顯得有些瘮人。
顧媖抬起眼掃過去,長明墨發凌亂高束,單薄的囚服緊緊貼在身上,長而濃密的羽睫遮住淺琥珀色的眸,白雪般的肌膚越發病態地白。
牢中自然不會好過,長明雖沒被用刑,卻叫禁軍統領諸贏封了穴,全身十四大穴被以金針封住,比天牢二十六種酷刑還要痛苦煎熬,這也便只差廢了她一生武功,一旁矮髒的木桌上放著兩碟小菜與一碗清粥,牢中吃食並非能入口之物,這兩日送來的吃食都是些變了味的東西。
牢中很是安靜,長明這一處也不過她一人。
「陛下隆恩,念在宛貴妃的份上,饒了我的性命。」顧媖好似在解釋她為何還能這樣來見長明。
長明沒有回答。
「你不該救我。」要殺她的並不是長明,長明是救下她的人。
她定定看著隱在半明半暗牢房中的長明,長明早已知曉自己並非為長孫無境的血脈,只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她並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長明應當沒有料想到自己竟會是玉凝兒之女。
長明垂著的羽睫輕顫了一下:「就算沒有你,也必然會有另一個人。」
是極為虛弱無力的聲音,顧媖以往不曾聽到過。
長明還是不看顧媖,她難道稀罕做長孫明?
答案必然是不,她從不稀罕做長孫明,便讓她選,她又當如何,只作顧長明,這一輩子只在小青山?
腦中浮出不該浮現的身影。
長明低垂著眼看著自己不甚有氣力的指。
沒有什麼好不好,壞不壞,顧長明也好,長孫明也罷,玉凝兒之女又能如何。
這些很壞的事也並非全然是壞的。
當長孫明時,她過得很糟,但讓她選,她似乎又無法捨棄掉這糟糕的三年。
如果沒有這三年,她應該會更為難受。
這三年……
顧長明的十七年,長孫明的三年,於她來說,都有所值得。
痛也好,歡喜也好。
顧媖看著半隱在黑暗中令人驚心動魄的美人,她比誰都清楚,這一張臉意味著什麼,顧婉現在所得的一切,只不過是因同這張臉有三分的相似。
這張不容有半分折損的臉,是長明的保命符,亦是長明的催命咒。
長明淺琥珀色的眼瞳在燈火下閃現琉璃般的寶石光澤:「我娘、」
她一頓,又垂了眼,改口問:「貴妃如何了?」
顧媖側身:「陛下讓人瞞了貴妃,貴妃並不知此事,你知道貴妃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
長明好似鬆了口氣,淡聲:「如果貴妃問起我,就說我去南境了。」
只要有顧媖和長孫無境在,顧婉必然不會太注意到顧長明慢慢在她的生活中消失,給顧婉時間,顧婉可以忘記一切,顧婉要記住人和事總是極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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