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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音瞧得帳幔後的長孫曜頷首,領著暨微上前,行罷禮,薛以垂身近前迎暨微近前。
宮人搬來稍矮的小凳,一來是因禮制,二來是因長明,暨微不可抬首,他低著眉眼,視線不敢越過帳幔,帳中有兩道有異的氣息,其中一道更是低得異常,暨微自然知道那低得異常的氣息屬於誰,低垂的眉眼微微顫動。
長孫曜握著長明的手探出帳幔,輕放迎枕覆上絲帕。
暨微的視線這方稍稍向前了兩分,但他也瞧不得長明的模樣,長孫曜將長明完完全全遮擋,暨微視線之內,只有帳幔和錦衾,再多的也便是那方絲帕遮住的手。
絲帕與袖袍間露出一小截病態蒼白的肌膚,在如晝的燈火輝映下,那肌膚像素白的薄紙,白得十分刺目。
這絕非是身體康健之人的肌膚顏色。
他低首無聲再行一禮,抬指切脈。
薛以的視線不甚明顯地落在暨微身上,暨微蒼老的面容顫動著,那雙清明的眼眸慢慢變得渾濁模糊。
房中只有幾人低淺的呼吸,安靜了許久。
薛以便看暨微張著唇僵滯。
不短的沉默後,他才聽得暨微蒼老的話音艱難地擠出。
「草民需取太子妃殿下指尖血一驗,方能再診。」
長孫曜握著長明的手收回帳中。
暨微看著那方掉落的絲帕發怔,恍惚間聽得長孫曜的情緒難辨的聲音響起。
長孫曜喚了一聲扁音。
「殞心蠱,母蠱已死亡。」
扁音話落同瞬,薛以看到暨微的眼睛一瞬間黯了下來。
暨微不敢置信,顫顫巍巍地側身向扁音,急聲追問:「那母蠱蠱心呢?」
扁音眼睫一顫,聲音發啞:「完全碎裂。」
……
藥房。
「師父。」扁音輕喚了一聲暨微,將水晶盒遞與暨微。
盒中死亡的殞心蠱已經完全風化,破碎的紅色蠱心幾是粉末狀地摻裹在風化的蠱蟲血肉間,無法分出,便是暨微也無法令這完全碎裂的蠱心重新跳動。
暨微握著水晶盒發顫,話哽在喉中發不出。
扁音張張唇,卻也說不出。
殞心蠱便是自長明腹部那一劍種入,而袞如意將殞心蠱母蠱種在自己心口,長明在不知情下親手捏碎了袞如意體內的殞心蠱母蠱。
袞如意沒想活,更沒想教長明活下來。
「太子妃現下……現下用的是什麼藥?」
扁音沉默垂下眼睫,好一會兒後才道:「鵲閣秘藥。」
*
暨微停筆吹乾筆墨,將細長的紙箋折起捲入半根指節長短大小的細竹節筒。
「砰砰砰——」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不多不少,整三下。
暨微眯著眼錯愕抬頭看向刻漏,正臨著四更天。
陳炎那不甚有感情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暨微先生。」
暨微等了會兒,可陳炎卻也再有旁的話傳進來,暨微動作稍稍遲疑地起身,將卷好的竹筒沿著筆筒壁滑入,拉開圈椅的同時隔著門應道。
「在,陳將軍稍等片刻,我披件外衫。」
暨微說著話,取過披在屏風的厚襖,繞過燒得正旺的炭盆,帶過一小陣風。
盆中滋起的小火星子又飛快消逝。
暨微打開門,正對上陳炎無甚有表情的臉,他見過陳炎的次數也不多,陳炎好似每每也便是這個模樣,不苟言笑的板正,他還沒有說話,陳炎握劍至身前行了一禮。
「暨微先生,東宮需要搜查你的房間。」陳炎淡聲開口,卻也不是問詢請求,身後的幾名親衛在陳炎開口之際便闊步入房。
「陳將軍……」暨微話哽著,僵僵隨著陳炎入房,不過這片刻的功夫,暨微的衣箱睡榻書架都已經被掀開翻落。
筆筒翻倒的聲音傳入耳,暨微側身望去,親衛動作利落地捋直藏在其間的捲曲的紙箋,迅速走向陳炎。
陳炎快速掃過,紙箋打頭寫的是解癰水中毒之方,餘下都是些藥名,紙箋上有一絲異樣的氣息,這氣味並非尋常筆墨香。陳炎抬眸向親衛一眼,親衛迅速舉燈至前,陳炎隨即將藥方置燈火前。
紙箋空白之處慢慢顯出一行猩紅小楷——太子妃中殞心蠱,危急。
暨微唇瓣翕動著,沒有聲音。
陳炎面上還是無甚表情,他將紙箋收起:「密信留與先生無用,東宮便先收下了。」
「陳將軍……」
陳炎看向暨微蒼老微動的眼眸,只淡聲再道:「此外,先生捏死的那只小玉羅是太子殿下的。」
暨微那顫動的眉眼倏然一滯,錯愕茫然,猶豫地再次出聲:「陳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炎指尖挾出兩隻水晶盒,盒中各有一隻半個石榴籽大小的玉白小蟲,其間一隻浸在猩紅之中的玉白小蟲已經沒有絲毫動靜。
小玉羅?——一對兩隻同感同生的藥蟲。
暨微丟在筆筒的密信並非是真正要傳出的密函,暨微明白他在船上根本無法傳出任何東西,所以一開始就沒想能送出密函,暨微也明白自己一登船大抵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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