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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一眼滴漏,正好酉時二刻, 一名青衣官吏突然急色來稟。
「大人,霍極么女暈倒,霍極發瘋, 對霍焰動手,要掐死霍焰……」
楊棄愕然起身,大步邁出去, 額上已經沁了一層細汗:「現在呢?」
與楊棄同在衙內的少卿盧少延聞此, 面色可不比楊棄好看, 跟著楊棄去, 太子殿下留霍家要霍家認罪,這個節骨眼上,霍家罪還沒認,人先出了事,他們便是失職。
青衣官吏疾步跟在楊棄和盧少延身側,快聲說著情況:「獄卒及時拉開了霍極,霍焰的命還留著,這樣一鬧, 下官不敢再讓幾人見了,已經叫人先分開,送回各自的牢房去了, 可是要稟告太子殿下?」
大周的牢房是分男女的。
倘若慢些, 霍焰這會兒必然沒命了, 誰能想到霍極竟會突然發瘋,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殺, 他想怕不是牢里關久了,發瘋了。
可偏的,讓霍家人見面,是太子殿下的令,這又如何是好,往後每每見面便將霍家人都綁了,一個個看著,叫他們大眼瞪小眼的見嗎?
可太子殿下又說了,只叫霍家一家五個見,並沒有說讓官吏陪著一道見。
楊棄聽到霍焰沒死,腳下步子倏地一頓,面色奇怪地回身,抬掌止住兩人。
*
霍極目不轉睛地鎖著的牢門,牢中沒有窗,獄門遠離牢房,沒有一點外頭的光進來,叫人分不出晝夜,不通氣的牢房氣味難聞,濕潮得厲害。
牢房口的粗碗裡放著半碗鹹菜,並一隻粗面饅頭,這是牢里早間發的飯,碗胖縮著一隻瘦骨嶙峋的髒老鼠,見霍極沒有動靜,瘦鼠一雙綠豆大的眼瞅著霍極,一邊警惕啃咬著饅頭。
灰壁上的油燈已經添了兩回燈油,霍極入獄這些日子幾沒有闔眼,已經清楚牢里每日添四次燈油,三個時辰一次,現在大概是申時。
越近酉時,便越發煎熬。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霍極沒辦法算得剛好,只覺得今日的酉時來得慢了許多,許是他自己算錯了,他這樣想,灰白的臉毫無生氣。
晚間發飯的獄卒拎著籃子食桶來,昏暗的燈火灑在霍極身上,獄卒瞥了一眼霍極,發現霍極突然生了半頭華發,蒼老了十數歲,他沒太在意,以這種罪入獄的,能有幾個無所謂的。
大周牢房還算過得去,即便是死囚犯,吃的也是乾淨吃食,一旬還發一次葷菜,再沒有餿飯霉菜給囚犯吃的。
晚上發的是粗面窩頭和白粥,獄卒面無表情地倒了霍極碗裡的吃食,換粥,沒有留意霍極變了的面色。
牢里一日發兩頓飯,朝食辰時,暮食戌時。
一連三日,緊鎖的牢門都沒響過。
這日,獄卒同往日一般,倒了霍極沒用的飯菜,今日暮食有一勺肉,霍極突然瘋了似的撲過來,一把攥住發飯的獄卒往窄小的鐵欄里撞。
……
發飯的獄卒差點被撞死,情急下手裡打菜的大勺就掄了過去,霍極被砸得頭破血流,鬧出很大的動靜,隔壁牢房的霍焰一雙眸子猩紅,如同一座石塑般地沉坐著。
牢房的混亂將楊棄驚動了。
霍極死死盯著楊棄,楊棄也知道霍極想問什麼,但楊棄偏沒如霍極如願,反倒是將牢房上下重新安排了一番。
眼看楊棄要走,霍極陡然出聲喝住他。
「太子讓我一家每日酉時見兩刻鐘。」
言下之意是為何突然又不讓他們見了。
霍極雖不是個好官,但是個出了名的女兒奴,這在朝中不是秘密,霍極極寵愛自己的女兒,據說他這一個女兒自娘胎裡帶了弱症,打小大病小病不斷,身子比尋常人弱許多,聽聞,霍星眠病了疼了都是霍極父子兩人親自照顧。
霍極父子當真是將霍星眠疼到了骨子裡。
「太子殿下有令,你若動手傷人,便不必再見。」楊棄看著霍極,又瞥一眼霍焰。
東宮遞與他的密折,長孫曜要他將這句話原原本本地傳與霍極。
霍極神色凝滯,好半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青白可怖。
楊棄吩咐人仔細看著霍極,不要再叫霍極傷人,處理罷事,正備著要走,又想起了什麼般,回頭看一眼霍極,冷道:「真要恭喜你了。」
霍極聽到恭喜兩字身體不明顯地輕顫,攥著鐵桿,好似要吃了楊棄般,張著乾裂的唇,卻沒說出一字。
楊棄覺得霍極不是吃錯了藥,就是撞壞了腦袋,又道:「南境案與枇子山案暫緩,你也能睡幾個安穩覺,不要嫌牢飯難吃,你餓得三五日,難道還餓得一年半載。」
「什麼意思?」霍極面色卻不見好轉。
「陛下認為枇子山案有疑,還需時間徹查,如今要叫刑部都察院一併審理此案,不過——」楊棄略微拖長了腔,「兩年前陛下便允下大理寺全權負責枇子山案,太子殿下認為此案刑部與都察院沒有插手的權利,陛下與太子殿下是什麼性子,你心裡清楚。」
有些大案,審個一兩年也不是沒有的。
南境案與枇子山案可以立刻結案,但長孫曜要是拖,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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