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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凝望著他,微啟的唇間並沒有聲音發出。
「我這般與你說,並非是要你告訴天下人,你為姜氏,為殿下血脈,而是希望……希望你認可你的母親是殿下。」
長明張張唇,好半晌沒聲音,眼前漸漸模糊:「她見過我嗎?」
她沒有回答司空歲的話。
司空歲心口顫動著生痛,他望著她眼眸紅得幾欲滴血:「……見過。你剛出生那兩個時辰,殿下一直抱著你,殿下很愛你……」
「她很愛你……」司空歲嘶啞地重複著話音。
他一直望著長明,翕動的唇齒間話音消失了幾瞬,才又有了聲音:「……只有我……只有我……一開始並沒有愛你……」
長明一怔,淺琥珀色的眼瞳含在水霧中,她望著司空歲什麼也沒有說,卻又明白了。
司空歲也說不出話了,他好像也沒有資格再說什麼。
暨微呆滯地坐著,說不出話,也無法過去,只能看著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師父……」
長明的聲音又響起,暨微聽出這一句話並不完整。
許久許久後,暨微才又聽到長明問。
「他見過我嗎?」
似乎是因為那兩個人從未在長明的記憶中出現,那一句父母,她無法喚出口。
可是司空歲與暨微是明白的,明白長明此刻問的那個他是誰。
司空歲沉默了很久,搖頭。
「……他也不在了,對嗎?」
司空歲點了點頭,還是沒說話。
「他們……是怎樣的人?」她所聽過的姜晝吾是被譽為傳奇的存在,是曾以一己之力扭轉趙姜頹敗之勢的趙姜儲君,可她卻並不知道那樣的姜晝吾到底是怎般的,而另一個他,許不會有司空歲以外的人知道了。
「殿下是強大堅韌的人,殿下——像太陽一樣耀眼。」姜晝吾在司空歲的記憶中永遠都是那樣的清晰耀眼,但他……
司空歲慢慢想起那個在冬日食物減少之時,每日都會特意帶乾果和肉乾與山間小獸的少年,那個說話總是帶著笑的溫柔少年有著極白的肌膚。
「那個人……他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
「他、他叫什麼名字?」
司空歲是記得那個名字的,可是那兩個字卻難以從他口中說出。
他不喜那個人。
他一點也不喜歡那個人。
「……柏均。」
……
東宮按司空歲所說取回藏在靖國公府的姜晝吾印與趙姜玉璽,姬神月立在長孫曜身邊,安靜地望著長明。
裝盛姜晝吾印與趙姜玉璽的檀木盒並不甚重,至少對於長明來說,應當是極輕的,但此刻這隻檀木盒交到她手中,她卻接不住。
長孫曜托著盒底沒有鬆手,擁過長明發顫的身體抱住她。
司空歲立在帷幕之後,血淚一顆一顆砸落。
*
長孫曜同通稟的宮人一同入了正和殿,宮人不敢攔長孫曜,匍匐地貼在地磚,幾將頭顱完全地埋入雙臂間,高范即便沒有從長孫曜面上瞧出任何,也曉得長孫曜深夜入正和殿,必定是有大事,且長孫曜少見地沒有帶任何侍從。
雖臨著四更天,長孫無境卻也並未安置,自長孫無境回京,高范不曾見長孫無境睡過整覺,長孫無境整夜整夜地坐在書案前至天明,他偷偷瞧長孫無境一眼,長孫無境對於長孫曜的到訪,似乎有一種意外,又有一種瞭然,那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他著難分辨,壓著發顫的身軀退至一旁叩首行禮。
鎮紙敲案聲陡起,高范倏地一戰。
殿內宮人頃刻之間退散,便只剩下長孫無境長孫曜二人。
自椋山後,這是二人第二次見面,長孫無境瞧得,長孫曜看起來當真是一點事也沒有。
「歸還姜晝吾。」
長孫無境面上有一瞬的凝滯,姜晝吾……這個名字他太久太久沒有聽到過了,而此刻這個名字卻從長孫曜口中說出。
「司空歲在東宮。」長孫無境沒有收到司空歲的頭顱,司空歲若還活著就當在東宮,長孫曜說出姜晝吾,司空歲就當是說出了一切。
長孫無境的話不是在問詢,他執玉石鎮紙緩慢壓過翻起的紙沿,也不是商量的語氣:「讓太子妃來同朕談。」
「不必,東宮已確定姜晝吾所在方位,只需你隨同走一趟。」長孫曜的聲音很冷。
長孫無境的動作幾不可見地停滯了一下,再復抬眸看向冷立在殿中的長孫曜。
「留守泊山玄衛已經抓捕。」
長孫無境冷聲:「玄衛用刑無用。」
「東宮用的是藥。」長孫曜回答的聲音淡漠得毫無起伏,「泊山以北,青侖群山,主峰九嶷西南位往上千二百二十許丈,過星辰嶺西北位二百一十丈許冰洞。兩日後啟程九嶷,孤會令人接你。」
方位就這般被長孫曜直接報出,長孫無境看著他好一會兒,面上卻也無甚情緒起伏。
「既有方位,你可以直接去,不必尋朕。」
「這個九嶷你必須去,你必須將完完整整的姜晝吾交還與她。」
九嶷方位為二,一為實際方位,二為長孫無境,此去九嶷,沒有長孫無境也可以接回姜晝吾,但若要接回完完整整的姜晝吾,長孫無境必須同行,昭令出暗中看守姜晝吾的玄衛,以護姜晝吾遺體,這便也是早在京港之時,長孫無境便說及的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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