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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點悲哀,
「我時常想,這樣純粹的感情——哪怕不是愛,若也能分給我一點,就好了。」
「你說得對,我只會用權勢欺負你,可是,綏綏。」
李重駿的聲音低不可聞,
「除了這太子之位,我一無所有了。」
綏綏久久震動著,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他的手慢慢挪到了她的肩膀,似乎是想把她攬到懷裡。綏綏卻沒有動,而是抬起了頭,看著李重駿。
她從來沒有這樣懼怕說話,好像一旦開口,就會暴露她的心思。
她說:「我……」
李重駿眼底浮起一絲希冀。
「我……」
就在這時,廊下忽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有人在殿外叩門。
「殿下!殿下!出事了殿下!」
綏綏嚇了一跳,趕緊撈起衣袍穿上。她這才發覺李重駿早已經穿好了袍子。他立刻翻身下床,一拉幔帳就去推開了殿門。
她手忙腳亂繫上了衣裳,也跑到了門前。
是高騁,氣喘吁吁地重複:「不好了,殿下,出事了,陛下正四處傳您——」
綏綏急道:「出什麼事了!」
然而高騁看了李重駿一眼,沒有說下去。
「快說呀,出什麼事了呀!」
綏綏正著急,李重駿卻忽然轉過了身,以一種極低極低,只有他們可以聽到的聲音說:「等我。」
綏綏怔了怔。
「你說得沒錯,皇帝留下你,就是把你當做了人質。他最怕的兩件事,其一是楊家與我聯手,其二,便是我來日不肯交還兵權。不過,你不要怕。」他俯身貼近她的臉頰,笑了笑,
「做個好夢,綏綏。」
綏綏察覺到了不對勁,在茫然中叫了一聲:「李重駿!」
他卻先一步跨出了殿門,從外面緊緊閂上了它。
「你去哪裡!發生什麼了!太子殿下——李重駿!高騁!放我出去!」綏綏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又落入了另一個圈套,她砰砰地砸著沉重的殿門,滿頭是汗,「李重駿!李重駿!」
他們已經走上了飛閣,那呼叫在身後的暗夜裡漸漸地遠了,聽不見了。
疾步走過飛閣的棧道,李重駿仍在整理他的革帶,上面蹭了些斑斑的血跡,已經凝干成了暗紅色。高騁無言地看了看,李重駿只搖搖頭道:「不礙事。」
他神色凝重:「怎麼樣了。」
高騁立刻道:「皆按殿下計劃進行。」
飛閣凌空而建,接通宮殿,從上面眺望,可以遠遠看到西北混亂的火光。寶船早已經燒完了,那點點火光急促地移動著,顯然都是舉著火把的人,夜風吹過來,隱隱可以聽見厲聲的叫喊。
高騁道:「犬台宮與虎苑的閘門皆被打開,法事聲響驚動了畜生,夜裡黑,逃竄下山才被發覺。趙將軍領著神武軍抵禦,不敵。」他頓了頓,「陛下急招眾皇子護駕,曹王已經領命去了……」
李重駿沒說話。
他垂下眼睛,掩蓋眼底那一絲譏誚的笑意。
第七十六章 生事
「來人吶!高騁!來人吶!」
綏綏仍砰砰打著殿門,沉重的朱門在黑暗中像潑著凝乾的血。見無人回應,綏綏索性衝到窗前扯開了窗紗,趴在窗前正欲大叫,卻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
西北方濃煙浩漫,遍山火光愈燒愈烈,如同岩漿奔涌,映亮了大半宮城碧色的琉璃瓦,映得天邊一片赤金。
是山上著火了嗎?
她不僅震驚,更隱隱覺得不安。
他們離開時的樣子很奇怪,高騁欲言又止的,李重駿更是一點兒也不慌張,還笑著同她道別,那松閒的語氣,好像把她關在這裡也是他的籌劃。
他到底又在耍什麼花招?
她想著,忽聽見隱隱噼里啪啦的銳響,仿佛利物擊打刺穿了硬物。綏綏循聲看去,只見那渺茫的火光里一道道細長的划過,紛紛砸在殿宇檐脊上。
竟然是箭矢!
箭如雨發,越來越緊,織錦似的夜空像被割裂成一席破布,在夜風中顫抖著。
綏綏心裡發怔,忙藏到了窗檻下躲避流矢。什麼也做不了,她只能等待著,等待殿門被打開,等待李重駿來找到她,然後再一次向她解釋這一切,解釋他的苦衷。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真的被打開了。
進來的卻不是李重駿。
是阿成!不管是誰了,只要是李重駿的人,綏綏便像看見親人一樣。她爬起來撲過去,不等他開口,抓住他的領子大聲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阿成本來是很鬆快的性子,此刻卻神色凝重。他很快帶走了綏綏,她所在的宮殿偏僻得很,外面都是竹林下的羊腸小路,竹葉簌簌作響,有種寒夜的冷氣。綏綏一直被帶到寬闊的御道上,才看見許多穿綠的宮人跌跌撞撞迎面跑來。
他們個個蓬頭散發,大聲叫嚷著,有的手裡還拿著劍戟之類的武器,映在身後漫天的火光里,臉龐也閃著橙紅的光。
綏綏聽見有人大叫:「賊人!有賊人造反!」
她急得要死,大聲問阿成:「造反?是誰造反!」
阿成用一件罩袍裹著綏綏,徑直順著御街快步走去,也不知要走到哪裡,一路斷斷續續給她講了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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