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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不知到底安的什麼心。
他那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肯定聽說了這些傳言,卻一點兒沒有澄清的意思。九月初三宮裡設宴為太子和楊二公子踐行,皇帝竟然還讓綏綏獻舞。
綏綏知道,她一出場,肯定會惹得人議論紛紛。
當夜,她擎著一把燈台,把滾燙的蠟油滴到足踝上,燒傷了一片。下一次皇帝再召她的時候,她跪在地上謝罪,說:「奴婢該死,不仔細燙傷了腿,明日宮宴……怕是不能跳了。」
皇帝正在宣政殿內看他的奏章,頭也不抬。
他淡淡問:「怎麼傷著了。」
「回稟陛下,奴婢走路不小心,踢翻了一隻燭台。」
皇帝終於看了她一眼。
他當然看出她是故意的。
「唔。」皇帝臉上還是那若有若無的笑意,只說了句,「你那就歇著吧。」他傳喚黃門上前,「明兒隨便尋個舞姬頂上去。」
黃門這一尋,就尋來個絕色美人。
在那天設宴的麟德殿上,四面玉簟捲起來,所有人都能看到宴樂中獻舞的婀娜美人。
一曲霓裳舞,飛袂拂雲雨;
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
她舞罷了,皇帝卻並沒有讓她退下去,而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麗兒。」嬌娘低頭,細聲細氣道,「奴婢武麗兒。」
皇帝看向座下的楊梵音,說:「宮中最擅彈奏霓裳羽衣曲之人當屬你姑母楊妃,太子妃覺得此舞跳得如何?」
楊梵音溫聲道:「兒臣覺得極好。」
「你也是會彈琵琶的,那朕就把她賞給你,陪你做個伴吧。」
楊梵音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身旁的李重駿,李重駿蹙眉乜了她一眼,像是警告,可楊梵音笑了一笑,還是起身對皇帝道:「這樣的美麗女子,留在兒臣身旁,豈不是暴殄天物?兒臣斗膽,請陛下將她賜給太子殿下罷。」
皇帝淡淡微笑道:「如此也好。東宮如今只太子妃一人,著實清靜了些。」
此話一出,眾人浮想聯翩,卻都不敢搭腔,聽皇帝又說:「那朕就替太子妃做這個主,晉武氏為昭訓,入東宮侍奉。」
李重駿薄薄的眼皮挑了挑,經過了皇帝,楊梵音,最後看向了武麗兒。
武麗兒才對皇帝謝過了恩,見狀忙又上前,跪在太子面前,嬌羞地叫了聲,
「殿下……」
李重駿凝神看她,卻已經不知想什麼去了。然後他彎唇笑了笑,大方謝過了皇帝的賞賜。
東宮多了一個武昭訓。那周昭訓呢?拿一個昭訓來還另一個昭訓?
皇帝不說,也沒有人敢問。
此時酒已過了兩巡,有些官員借更衣退了出去。正是日落時分,滿殿赤金的餘暉,御榻屏風後的一簾幔帳上隱隱約約現出一個女人纖細的影子,黃昏是斜斜的,她的影子也是斜斜的,拉得很長,被風吹得波動,晃了一晃就不見了。
綏綏提著裙子,躡手躡腳走下了麟德殿。
她腳下有點不穩當,一來是她的足傷未愈,二來她著急,急著去抓住賀拔。
賀拔今天穿了件緋紅的武官服,是正四品,他又升官了吧?
剛才他也告退下去更衣,綏綏趁此時機想去旁敲側擊,問問他喜不喜歡楊三小姐。
要是他喜歡呢。
她正好祝賀他雙喜臨門。
她都沒空去想李重駿和他的小昭訓。
第七十八章 做媒
綏綏後來覺得她失策了。
皇宮裡管解手叫更衣,那地方就叫做更衣室,通常在宮殿外的一處臨水的隱蔽閣子裡。賀拔好像就是往更衣室去,俗話說,人有三急,天雷不打吃飯人,更不能打「更衣人」,但綏綏一心怕賀拔跑了,竟然沒有蹲守他出來,而是在他繞過一處假山的時候就攔住了他。
她說:「賀拔!」
賀拔站住了。他似乎對她叫住他並不意外,只低聲叫了一聲娘娘。分明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能因為忒高鼻深目了,就顯得深沉憂慮。
但綏綏很高興。
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她苦悶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快樂。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男人的語氣笑問賀拔:「我有一事要請教將軍。」
賀拔低了低頭:「是。」
綏綏笑道:「我聽說,將軍曾經做過一件好事。」賀拔頓了頓,朝綏綏看了一眼,綏綏就繼續說了下去,「有一位姑娘的馬在街上受了驚,將軍不僅救了小姐,還把自己的馬借給了小姐。」
她盈盈看著賀拔,賀拔有點無所適從,只應了一聲。
綏綏道:「那個姑娘……將軍還記得罷?」賀拔遲遲半晌,道,「臣不記得了。」
「……」
綏綏一時對答不上來,只好說:「你不記得,我告訴你。這天底下呀,也真是無巧不成書,她不是外人,就是太子妃的妹妹。」三小姐為逃婚出家的事人盡皆知,綏綏這時提起,不免尷尬,呵呵乾笑兩聲,「楊妃的三妹妹……是不是很巧!緣分這東西也真奇怪,上一刻沒有,下一刻,不知怎麼就遇上了——」
賀拔臉色微變,皺起了眉,似乎是明白了綏綏的意思:「臣不認得太子妃娘娘的妹妹,更沒有旁的念頭。娘娘沒什麼事,臣先行一步了。」
綏綏怔了怔,她方才是替三小姐開口,這時又不免以朋友的口吻道:「賀拔……我們認得十六年了,你長我四歲,倒還未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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