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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綏這時才知道,就在她和李重駿在床上打架的時候,外面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情。
上林苑的山上本養著四海萬國進貢來的珍禽猛獸,今晚卻不知何故逃出閘門跑下了山來。它們被這人間極致的繁華與喧囂驚怒,攪亂了中元大典。
大內神武軍的領頭趙將軍在護送皇帝時被獅子咬傷,神武軍雖勇猛,可群龍無首,一時竟抵禦不及;而那些馴獸的宮人手中沒有武器,亦無法控制發瘋的野獸。
皇帝只得下令放火燒山,燒死仍在山上的畜生。
皇帝招來眾皇子護駕,卻並沒有把兵符派給太子,而是給了最先趕去的曹王。這位曹王也是個臥龍鳳雛,竟然用兵符命人打開武械庫,分發武器給宮人,讓他們自行捕殺逃散的猛獸。
然而今夜的上林苑竟有逆賊混入宮人之中。他們拿到了劍戟,不僅不護駕,反倒對著神武軍大開殺戒,更有甚者,甚至闖入望仙台,意圖弒君謀反。
這樣天大的罪名扣下來,眾人都嚇得魂飛魄散,生怕自己也被當成叛黨,無頭蒼蠅似的四散逃離。
綏綏也六神無主,忙說:「那我們躲回那偏殿裡去不好嗎,那裡還算安全,這又是要到哪裡去!」
阿成只是拉著著她快步走:「姑娘別管了,跟我走吧。」
恍惚間,忽聽馬蹄聲轟隆隆地湧來,綏綏看見許多飛馳的駿馬從御街的盡處奔來,揚起的塵土裡有菸灰的嗆人氣息,他們勒住了馬,領頭的竟然就是李重駿。
他換了身明光鎧甲,並沒有帶頭盔,只是去掉了繁複的金簪金冠,又換回了束髮的紅錦帶。
跟隨他的侍衛里,有人替他大喝:「站住!太子殿下在此,你們做什麼!」
御街上的眾人嚇壞了,紛紛跪了一地,哭訴他們是聽了曹王殿下的話來領取武器,並沒有半分不軌之心,更不是叛黨。
李重駿急召來看管武械庫的門侯,讓他遞上曹王傳來的兵符。他攥著兵符思量片刻,隨即傳了兩個神武衛來囑咐,命四處的宮人們五人一堆,互相監視著,先將手中武器歸還庫內,只揀出弓箭來等待命令押送前線。
神武衛領命去收繳兵器,不過半刻,就有兩人趁人不備要逃脫,被其他的宮人制服稟報給神武衛,神武衛忙綁了那兩人送到李重駿面前。李重駿看了一眼,並未多問話,立刻讓高騁把那兩人斬於馬下,濺了一地的血,又隨即賜了錢帛給發覺的宮人。
李重駿命把人頭高高懸在御街的一處門樓上,在馬上呵令,
「賊人作亂,自與你們無干,此危局時刻,有功者賞,欺而私藏者罰,若有一人行不軌之舉,則五人皆立斬不貸!」
他的聲音不見得多高,卻響徹了這一條長街。
綏綏從沒見過李重駿這樣有侵略性的聲音,仿佛站在擂戰鼓的高台上,下面是幾萬里沙場般的荒原,蒼勁的夜風浩浩吹過,他束髮的紅錦帶飄揚起來。
他目光灼灼,堅毅中又帶著幾分冷漠。
綏綏上一次看到李重駿如此打扮,還是在隴西漫山遍野的月光下。她此刻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魏王,看到他引兵三千,與烏孫鏖戰的情形,異常地害怕,又異常地心安。
四周的宮人衛卒似乎也鎮定了下來。
他們本來人心惶惶的,也許是被太子這一番賞功罰過震懾住了,都順從起來,誠服地應個不住。李重駿蜻蜓點水般看向綏綏,綏綏的心提到了嗓子,不知該如何回應,可他的目光很快掠去了。
李重駿並未多停留,平復了御街的混亂,隨即策馬而去。綏綏看到他挽起韁繩之後對阿成微微頷首,像是褒獎他完成了某項任務。
等收繳完了武械,神武衛也疾馳而去,阿成趁亂帶著綏綏溜出最近的長樂宮門,他們行行躲躲,找到一處僻靜的門樓藏了進去。
綏綏見暫時安全了下來,立即抓住阿成,小聲問他:「太子為什麼要讓你帶我出來?今日發生的這些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再傻,也看出了李重駿和這場意外脫不開干係,可李重駿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是他想造反……綏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但是不對呀,是曹王分發的武器,李重駿又不會提前知道……
阿成倚在門檻上,拔了一根草銜在嘴裡,闔著眼裝沒聽見。
李重駿涼州時的那撥侍衛里,阿成最像他了,總是一副討人厭的閒散樣子,後來別的侍衛都叫她娘娘了,只有他仍叫她姑娘。
綏綏一點也不想當昭訓,他叫她姑娘,她總是很高興。
可現在她看著他這裝死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直追問,一直追問,阿成也許是煩了,也許是怕人聽見,終於翻身坐起來,沖門樓外努了努嘴,低聲說:「姑娘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
綏綏扒著門檻往外看,見很遠之外,許多神武衛封鎖了長樂門,正在城門下巡守。
綏綏道:「他們把長樂門鎖上了。」
阿成道:「不錯,他們還把上林苑內圍的其他城門都鎖上了。」
綏綏不解道:「為什麼?皇帝不是還在裡面嗎,這樣多危險啊。」
阿成聳聳肩:「陛下早就離開上林苑的內圍宮城,遠遠移駕到東南邊的建章台去了。」
他看著綏綏滿臉茫然,又道:「造反一事,始發在軍械庫附近,一直延伸到望仙台,都在內宮城裡,只要把城門一關,便可以把大多反賊關在裡面。至於建章台,那是上林苑最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地射箭,可以百發百中,便是有零散的賊人或猛獸逃逸出來,也能輕易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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