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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綏輕手輕腳走近了,倒看清了他手中的那支竹簫。竹管上的銅環已經生了鏽,模糊不清地刻了一個字。
宜。
是宜娘。
綏綏怔住了。現在闔府都在為他的前途擔心,可李重駿午夜夢回時,心心念念的卻還是宜娘。
她還在愣神兒,李重駿就撩開袍子把她攬在了懷裡,輕聲說,
「想你了,不成麼。」
綏綏忙道:「可我、我不是——」
宜娘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李重駿卻已經倚著窗台,把下頦枕在了她頸窩,幾近疲憊地嘆了口氣。
綏綏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就任由他抱了下去。月沉如海,她是漂泊慣了的人,如同水中的浮木。而此時此刻,他停靠在她身上。
那個從來高高在上,又捉摸不透的男人。
雖然,他是把她當做了那個他心愛的人
這感覺,真是異樣。
不過第二天的時候,綏綏就體會到了,什麼叫體諒狗男人早晚倒大霉——她被他在寒風中抱了半宿,轉天就害了風寒。
第四十章 裝病
綏綏雖染了場風寒,倒也因此有了藉口,不僅不用和李重駿睡覺,還想吃什麼吃什麼。
從前李重駿不讓王妃的人見綏綏,下人們總得找個理由推脫,這下也不用麻煩了。
其實綏綏發了兩日汗,早已好了,她卻就此嘗到甜頭,認真生起病來。每日躺在床上,頭上繫著汗巾,淡白的臉上貼著小紅膏藥,像只俏皮的小篷頭鬼似的。
李重駿一來,她就拉上被子裝病;他一走,她就爬起來嗑瓜子。
沒想到報應來得忒快。
這天,小玉慌裡慌張進來說:「王妃娘娘來了!」綏綏嚇了一跳,瓜子皮卡在嗓子裡,噎個半死。
好疼啊……她撲到榻邊,翻天覆地般的咳嗽起來,咳得淚眼汪汪,正被進來的王妃看見。
王妃微微吃了一驚,忙叫人扶她起來,又道:「多日不見,怎麼病成這樣?」
綏綏也沒法說這是被她嚇的,只好順坡下驢,演了下去,一面喘息,一面掙扎著要起來:「娘娘,娘娘貴腳踏賤地,豈不是折煞奴婢,奴婢怎麼敢當……」
「快躺下,快躺下。」
夏娘慌忙趕來,伺候王妃褪了氅衣,又差小丫頭搬了胡床來請王妃坐。
王妃落座,拉著綏綏的手看了一番,才笑道:「也沒什麼折不折的,我才從楊府回來,如今寒冷天氣,我那妹妹也病了,倒叫我想起你來。回來經過這裡,就叫轎子停一停,來瞧瞧你。」
綏綏試圖猜測王妃真正的意圖,可是王妃提起了妹妹,又提起了她,那溫柔的語氣,仿佛她也是她的一個小妹妹似的。
倒讓綏綏有點羞澀。
又說了一會兒話,忽然來了個侍女,提著一隻食盒,王妃命人打開道:「我臨時起意來瞧瞧你,才打發人把人參桂苓散煎一盅來,是我冬日裡常吃的,溫補最見效益。」
綏綏可不敢吃,焦急起來,正想著怎麼辭謝,王妃竟先接過吃了一口,然後才道,
「溫了些,倒正好入口。」
顯然是做給眾人看的,展示這湯里沒有下毒。
王妃這樣坦誠,綏綏倒有些不好意思,偷瞄了眼夏娘,見夏娘也沒轍,只好謝了又謝,然後雙手接過慢慢喝掉了它。
她也嘗不出究竟有沒有桂苓,有沒有人參,只覺得甜甜的,還挺好喝。
綏綏恭維道:「到底是娘娘的好東西,人參這樣的苦物都甘甜起來。」
王妃笑道:「你喜歡?別的沒有,人參倒有的是,回頭我叫人把方子送來,和些人參,茯苓,桂枝,你每日煎了吃,日子長了,才見著好處。」
綏綏連忙說不敢承受,推脫了幾回,又不能給臉不要臉,只好恭敬道:「怎敢勞動娘娘的人!娘娘寬仁,奴婢感激不盡,娘娘何時閒了,叫奴婢的丫頭去拿,就是了。」
王妃似有似無地瞥了床邊的小玉一眼。
然後微笑點了點頭。
「也好。」
小玉被叫去拿東西,已經是晚飯時的事了。
幾斤人參肉桂用錦匣子裝了,另有川貝,益母,都是些貴重的藥材。小玉回來時也不算太晚,綏綏卻已經睡下了。
自從王妃來過,綏綏倒沒別的不適,就是身上發燥,臉頰熱熱的,經她自己診斷,應該就是上火,於是喝了些涼茶便歇下來了。
小玉回來時魂不守舍的,也沒發覺什麼異樣。
她把錦盒放在外間,自己愣了一會兒,正想進內室的拜匣里娶鑰匙收起來,一撩帘子,才發現魏王也在。
榻上一條鼓鼓的被窩,是綏綏把自己整個都包在了被子裡;而李重駿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床旁,借著月光彎腰去看她。
他聽見動靜,回頭往門口看,對著嚇怔的小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過去低聲說:「今日怎睡這麼早?」
小玉恍恍惚惚:「啊?啊……回殿下,奴婢,奴婢不知道。」
李重駿皺了皺眉,卻忽聽屋內里窸窸窣窣地響動。
他也顧不上小玉,一個眼神便打發走了她,轉身回了床邊,見綏綏雖撩開被子,卻還沉沉睡著。
一隻雪白的手臂擱在紅綾枕上,戴著金釧,一翻身,臉頰便壓在金釧上,散亂青絲掩著紅紅的臉,皺著眉頭,不舒服地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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