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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瘋子的話不能信,但他本就在拼湊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免被擾亂心神。
靜思片刻,也不管天色早已沉黑,奚長游起身便往掌門居所的方向去了。
青山派入夜便寂靜許多,掌門居所更是漆黑一片,連一個侍童都看不見。
而在較偏方位,寢殿的位置,卻時不時傳出極為隱蔽的靈氣波動。
寢殿內燈蠟盡滅,只有符陣引起的森寒光芒。
虞還脫下掌門正袍,只著一身簡練黑衣坐於陣法中央。
他神情嚴肅,手中畫訣間,能看到極為精純的靈氣如細線般從十指引出,散往周圍各個方向的陣符中。
緊接著,符文隨之而動,符紙發出嗡嗡之聲,整個寢殿都捲起陣陣陰風。
若只論修為,奚長游仍在虞還之上,對方的結界自然攔不住他。
奚長游隱匿氣息來到掌門寢殿外時,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他很快認出虞還所擺的是至陰的招魂陣,神情不由凝重起來。
陰魂在月圓至陰之夜最為活躍,是以在這個時辰用最陽的靈氣去引,成功的效率最大。
這類招魂陣,奚長游此前也只是聽說,從沒見過。
但他看著虞還不要命似地往外傳輸靈氣,只覺得這陣比傳聞中的還要兇險。
對方的神識早已陷入混沌,奚長游不敢貿然干擾。
本打算靜心立在一旁護法,可稍一釋放感知,奚長游忽的愣了一瞬。
感知擴大,奚長游不僅能聽到虞還紊亂的氣息聲,鬢角滑落汗珠的細微之聲,更能聽到對方口中慎重其事地所念的招魂訣:「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奚長游:「?」
稍一泄氣,使他沒能繼續隱匿氣息,房內的陣法亦隨之霎時停止。
等虞還中止招魂,匆匆毀掉符陣走出寢殿時,奚長游仍站在原處。
堂堂仙尊不僅不因擅闖掌門住所而羞愧,神情還頗為自然。
虞還髮絲微亂,面色仍有些蒼白,顯然還沒從方才的狀態中緩過來。
顧及奚長游的身份,他還是恭恭敬敬行了禮,隨後才神情冷淡地詢問:「仙尊深夜趕來,有何要緊事。」
奚長游確實有事來著。
現下卻又有了更想問的。
「不知掌門擺招魂陣,招的是誰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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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虞還做了數百年掌門,早已被淬鍊得沉著而冷厲,冷眼看人時,猶如一把隨時出鞘的寒刃。
只是在奚長游問出這句時,他眼中的冷淡又忽的動搖了一瞬。
招魂一事,對虞還而言就和保全青山派、抵擋魔族這兩件事一樣,都是刻在身體裡的本能,是他與生俱來的任務。
可他卻並不知道自己招的是誰的魂。
明明虞還神情未變,只是稍稍偏過了頭,奚長游就從中看出了苦惱之意。
直到這時,他才終於從這個人身上捕捉到些許熟悉的身影。
從醒過來到現在,奚長游心裡沒有一刻不是亂的。
千年間的變故太多,親近的人只剩虞還一個。
昨晚第一次見面,由於對方太過陌生,他始終不敢百分百確信,生怕自己沒心沒肺,真的認錯了人。
直到現在,奚長游心裡總算踏實下來。
「你可想知道『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這句話的意思?」
虞還聞言詫異抬頭,他尚未發出疑問,奚長游已經靠近半步。
微涼指節貼在腦後,對方借力拉低他的身形,使兩人的額頭貼在了一處。
識海是一個修士最為隱秘脆弱的地方,奚長游向虞還敞開,引導對方的神識探入自己的記憶深層。
虞還並未來得及反應,只覺得一陣澄澈靈氣自額頭處沖刷全身,旋即眼前就變換了景象。
抱靈峰山泉旁,潺潺流水蜿蜒而過。
奚長游身穿淺色薄衫半靠在躺椅上,似是睡著了。
男人長相清雋,眉目舒展柔和,與千年後的模樣相比,幾乎分毫未變。
他睡得頗為閒散舒適,若是有一縷髮絲落在臉上,奚長游自己還沒來得及抬手,身旁站著的人就已經俯身為他整理。
而看清那人的長相時,虞還探進識海的那縷靈識都驚得顫了顫。
對方有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卻現在的他青澀許多。
是虞還自己都不曾記得的模樣。
奚長游那時候不用管門派事務,生活十分閒適。
不過是他那天分外無聊,又想起自己是來的這件事。
思緒亂飛之際,奚長游便聯想自己萬一什麼時候又穿走了,或是突然穿到了別的地方,徒弟認不出來他可怎麼辦。
於是他才會在半睡半醒間隨口道:「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虞還,你記一下這句,防止以後找不著我。」
他穿書前是個人民教師,平時上網也少,想不到什麼流行的暗號。
不過這個雖然土,但好在經典。
奚長游挺滿意。
他那時閉著眼,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徒弟在聽到最後那句時,神情忽而變得認真而凝重。
青年虞還將這句話在心中反覆念了數遍,才又忍不住靠近過去,尋到奚長游的手指攥進掌心,點頭應道:「我記下了,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