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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隨著大將軍家的小主子英格一道住,吃的、用的自是豐足,可雅予在一旁看著,大營里人們一個個忙忙碌碌,眉頭緊鎖,又耳聽得各處徵調糧草應急,偶爾出門還有小羊羔細微微、飢餓的叫聲,這一個「苦」字當真是貼切,惹得她這異鄉之客也不免隨之心憂起來。
好在這兩個月熬過,如今雨水充足、草場肥美,牧民們總算得著喘口氣。只是,雅予在夜裡仍是少有安眠,那嗷嗷待哺的咩咩聲有氣無力,留在耳中,存在心裡,想著,聽著,就變成了那不足月的娃娃……
屈辱與暴怒,一走了之,冷了心腸之後,又怎能不牽掛?心裡的後怕時時將她糾纏……
小景同該是還平安吧,否則依著那狼賊的囂張,若當真殺了他,也定會讓她親眼看著。只是,她和景同雖說是捏在他手中出其不意的底牌,可如今龐將軍與他兄弟重拾舊好,邊疆安寧,這已然入了皇陵的郡主又當真能讓他有多少忌憚?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況是狼?當時她一怒而走,他也大怒失色,但凡閃失傷了景同,她如何面對死去的爹娘、兄嫂?
可若是留下,又當如何?他喜怒無常、人鬼難辨,她根本……撐不過去……
逃了這麼遠,還是要見,睡里夢裡,一閉上眼睛就要見……一時是朦朦的燭光下暖暖的揉捏,一時是狼口血腥,肉//欲扭纏!撕心裂肺的痛烙刻在記憶里都是他的身體,他的喘息,那緊緊相貼的碾壓,那肆無忌憚的進入,洗不盡,剮不去,他已是把她撕碎、浸入在她每一分細碎的粉末里。驚醒來,一身一身的冷汗,睜眼到天明,一眨不眨,一動不動,身上還糾纏著他的粘膩……
他就是有這陰魂不散、讓人生不如死的本事……
「我瞧你多折了帶杆兒的,是要編花冠麼?」
應著這熟悉的語聲,雅予抬起頭,彎腰與她說話的正是那欽。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暖,她卻一時揮不去那陰冷的回憶,迎不出一個笑。這看似莽憨之人其實心極細,這些日子為她遮掩過多少尷尬,不知不覺的近,讓她在他面前再不必客套勉強。此時雖說是因著走了神兒手下才沒了把握,將花兒連莖帶根拔了出來,讓他這麼一問,倒真提了個醒,不如就編個什麼給英格玩,遂點點頭。
那欽笑,「花莖軟撐不住什麼,編花冠還是得拿這個做龍骨。」說著展開手,握了一把藤莖,已是剝去了枝葉,莖杆也刮抹得光滑平整,「這是鐵筋刺,一種野草,別看它瞧著又細又軟,其實極韌,牛羊吃了不化,易纏成結,不過用來編東西卻是極結實。」
那欽蹲下身來,將手中的藤莖高低錯開,合攏搓扭在一起。
沒想到這粗壯的男人手可以如此靈巧,雅予認真地看著、學著,那動作看似簡單,卻怎的一不留神就已經挽成了一個環,如何連接的頭她都沒瞧真了。待接到她手中里里外外仔細地瞅、尋,卻還是不見結纏的痕跡,心裡不覺嘆,這也真是本事呢。
那欽略略側身,同她一道將那些小花別進冠中。難得挨得這麼近,身上那女孩兒清香的味道已是淡淡飄進鼻中。不敢呼,不敢吸,屏著氣。目光悄悄落在她的髮絲、她的眼睫,還有那白淨如玉、削尖的下巴。
這是怎麼了?那欽不由輕輕蹙眉,日日見,怎的眼看著日日消瘦?是吃的不好?還是睡的不安穩?是有人與她氣受,還是思鄉心切?接她時將將受了凌//辱,大慟失神,可那個時候雖慘白沒了人色,小臉龐卻是圓圓潤潤,身子也比奪下狼口之時豐澤了許多。如今遠離了那傷害之處,總算展開了眉頭露了笑,可這人卻似寒霜覆過的新草,緩不及,邊搖搖晃晃地長邊暗暗地萎蔫。
這一回傷果然是太重,心裡的結不是何時才解得開……
「五叔!啞姐姐!快來!」
聽著不遠處氈毯上英格的喊叫,那欽和雅予趕緊起身趕過去。
「怎的了?」瞧那丫頭仰著一臉的笑,那欽知道沒什麼當緊的,遂只管坐了下來。
英格兩隻手攏成捧罩在氈毯上,神秘秘地看著雅予,「猜猜我扣著什麼了?」
雅予搖搖頭,那欽笑著應道,「你能扣著什麼了不得的?螞蚱。」
「不是,是一隻……草上飛!」
說著英格忽地打開手,好容易脫了身的小蛤蟆立刻一躥跳了起來,雅予嚇得趕緊往一邊閃,樂得英格哈哈笑。
「瞧瞧!」那欽抬手就敲了她一記,「還費勁給她編什麼花冠,逮兩隻蛤蟆是正經!」
「哎喲!五叔下這麼狠的手!」英格抬手就還。
叔侄倆只管鬧,雅予也笑了,跪下身,也不管那小丫頭樂意不樂意,將手中的花冠扣在她頭上,又把她臉撥正,仔細地將散落的髮絲掖著頭巾。英格停了手,乖乖地聽任擺布。許是自幼腿疾常年臥床,少有風吹日曬,英格的面色雖說不上如何白淨,卻不似其他蒙族女人那般色重,加之眉目清秀、身型嬌可,落在雅予眼中越看越像中原女孩,便更自親近了幾分。
一旁看著,那欽笑,當初是為的不敢急著收她進帳才把人放在英格身邊,誰知這兩個真真是投緣,不說話也能互通了心意,好得親姐妹一般,讓他寬慰許多。
「如何?」
「五叔編的,還能不好麼?」
「花兒可不是我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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