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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想來事有蹊蹺,此處並非官道,她們如何拐到這裡來?有意跟蹤他們?可這老的老,弱的弱,哪來的腳力?難不成是誘餌圈套?可環顧四周,此是已在坳中,半天也不見起埋伏,究竟……
那欽正在納悶之時,那女孩似有意若無意,回過了頭。不看猶可,這一眼,誤了往後多少歲月……
夕陽晚照,柔光映了溪水,籠在她身上,點在那眸中,水漾漾,眯朦朦,似淚光未盡,又似酣睡初醒。
將將及笄的年紀,烏絲滑亮,流海兒襯著雙睫,毛毛絨絨地不聽話。小鼻微翹,小口艷艷,鬢角垂絲俏俏結了兩個小辮把一張細白如瓷的小臉妝出幾分不安份的調皮。
這麼嬌,如雨點小荷,潤潤欲滴;這麼淨,如淡月初升,不染囂塵。說不出的細膩,看不盡的寵,山水就此住了聲,路與時光都斷在了這一刻……
多少年的奔碌與撕殺,時刻緊繃著神經,此時那欽身上竟忽地生出了倦意,任眼中的柔軟慢慢淌進骨頭裡……
那女孩冷不妨身後有人,四目相接,騰地燙紅了臉頰,急急起身而去,怎奈青石滑、繡花鞋軟,一步不穩險是趔趄,小僕女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哎呀,小姐!」
這一聲叫醒了那欽的神,想上前去,又怕嚇到她,眼睜睜看著她從眼前過,分明見她悄悄瞥了自己一眼,卻依然不敢多舉動。
主僕二人去到車馬旁,想著這就要離去,那欽正是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她並未急著上車,兩個小姑娘似咬著耳朵說了些什麼,那仆女便又折了回來。
來在那欽身邊,小僕女指著他才剛丟掉卻粘在了前襟的葉子,「我家小姐說,這是『了哥王』,別名『桐皮子』,苦寒,性毒。倘若誤入口中,半個時辰便會腹痛難忍。不必驚慌,飲些濃茶或是鹽水便可解毒,也或是吃些凍涼的白粥。」
「……哦,這……」
小僕女已然離去,口舌拙了一刻,那欽這才想起幾次三番竟是未曾道得一聲謝!
「姑娘!姑娘請留步!」
那女孩被這大聲嚇了一跳,卻當真未再上車。那欽大步來在近前,依著中原之禮隔開兩步,拱手施禮,「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此刻途中不便,肯請姑娘留下姓名,日後定如數歸還。」
日後?她輕輕抿了抿唇,略躊躇了一下,福身辭禮,開口時語聲有點顫,卻清晰可聞,「蓬門未開,花//徑待掃,客人下次來,不妨先叩門。」
這輕聲細語驚得那欽的心咯噔一下!自己漢話流利且容貌、身型並不似族人那般彪悍,挑選的隨從也都如此,再換了漢服,人只能說是北邊來,又如何看出他們是「未叩門的客」?更況,小小的女孩兒家這一句「下次來」於如今對峙中的敵我是怎樣的氣度與估量?
山中無常,夕陽未盡蒙蒙起了雨絲,與那霧氣相結,近在咫尺便有些不真。她的車馬拐回了官道,匆匆而去。
那欽佇立良久,直將那車馬看成了一個點,消失在雨中。轉回身,青石上一塊與那衣裙同色的絲帕……
小小柔柔的絲帕在他懷中揣了六百多個日夜,那帕上的清香任是四季更迭,依然縈繞心頭。原來,心思就這般丟在了那澗水邊……
不敢言,一恍成念,熬煞七尺男兒!悄悄冒險派人去尋,尋遍了江南各地,苦苦無蹤,她仿若雨後幻顯的彩虹,帶來了晴日卻一晃就再不見……
如今怎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在這千里之外??托瓦的蹂躪之下,她又是如何殘存了性命?疑團種種,再想起那瘋顛之色、悽慘的聲音,那欽的心一揪,牙咬得咯咯響。
「……嗯」輕輕的一聲,她夢中囈語,那欽抬手略僵一下,輕拍著被。
旁的都先不管了,此時的當務之急是先護著她養好身子,喀勒這天邊一樣的地界倒正合適,只是老六那邊麼……
「五將軍,」屏風外來人輕聲稟報。
「嗯?」
「吉達帶到。」
那欽回回神,起身繞過屏風,「帶進來。」
「是!」
……
瘋了一夜,審了一夜,凍得早無知覺的上身披了夾袍,此刻的吉達身心極是疲倦,可畢竟靜下了神。
那欽擺擺手,左右侍衛給吉達鬆了綁,退出帳去。
「起來吧。」
「五……」
「起來。」
艱難地站起身,吉達僵硬的雙膝嘎嘣作響。
「吉達,當年老六於你有知遇之恩,這些年你隨他出生入死,也算知恩圖報。」
吉達聞言帶著綻血的傷痕滿面愧疚,低頭弓背,高大的身軀無處躲藏,「將軍言重了!六將軍於我如再生父母,這些年扶植,恩重如山!末將……」
「既如此,男子漢敢做敢當,你不該編了話來誆他。」
吉達驚得撲通跪地,「末將不敢!末將初時確是救人心切,之後,之後末將……」
「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要反了自己的主子??」
「不,不是!」
「那是怎樣?!」那欽猛地彎腰迫向他,大聲呵問,聲勢之強不容稍有遲疑!
吉達不及應,脫口而出,「末將與那姑娘是兩情相……」
「你可曾與她同眠?」
「是!」
「可曾享魚水之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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