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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還顧得撿拾那孝服一樣的衣裳,這一番話入耳雅予即刻磕磕巴巴,「夜,夜裡我也歇這兒?汗,汗帳?」
「是,」阿木爾一臉謙和融融的笑,一面應著,一面熟練地將那被子疊成夜裡將用的形狀,再隨著褥子、氈毯一道捲起。
「原先,原先的仆女也是如此?」
「主人不曾用過仆女,近身一直是奴下伺候。原先主人歇時不許近旁有人。」
「那,那怎的……」
「主人吩咐,你要隨叫隨在。」
「……哦。」
阿木爾抱著鋪蓋進了內帳,留下雅予呆呆應了一聲,這才記得那約法三章第二條便是不可離開他眼皮子底下,雖說這是為她的安全所顧,可若當真為此便要一個帳下同眠,豈非,豈非太過嚴苛?可是……再轉念一想,當初人家確也曾安排與女孩兒同住、少有限制,結果自己非但聽信奸惑之言偷逃而去,還險些,險些搭上那小丫頭的性命,如今招致這般看管又怪得了誰?雖是,雖是有些不合禮法,卻或許緊過這一時,過些時候便有通融,更況,這汗帳足容百人,盡力離得遠些也便罷了……
只管一個人悄悄勸慰著自己,不妨阿木爾已然轉回身邊。
「姑娘,鋪蓋我都安置好了。」
「多謝。」
「打今兒起就是姑娘近身侍候主人了,有幾句話我想囑咐姑娘。」
雅予恭順地點點頭,明白這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人家來交代規矩了。
「主人其實日子過得極是清簡,也從不拿架子壓人,不過是略有幾樣慣常,還望姑娘切記。」
「只管請講。」
「主人的家奴都是主人親自賜名,姑娘從今日起名字就喚作小魚兒。」
小魚兒?雅予一聽不解,「緣起何處呢?」話將將一出口就輕輕咬了唇,有何「緣起」不「緣起」的,譬如那小貓小狗兒,主子說是什麼便是什麼。
「主人交代,姑娘的蒙語可與主人、與我、與諾海兒講,至於旁人,未得自如前,最好不開口。對外,就叫『啞魚兒。』」
啞巴魚兒……雅予心裡終是不大樂意,蒙語她是說不好,可磕磕絆絆也能說成句,怎麼的,怎麼的就成了啞巴魚兒了?
「一日三餐,主人從不挑揀吃食,雖是帳中獨用,卻是與兵士同飲同食。你只當備好茶水便可,只一點,將軍用完,即得收拾利落,不可有半刻拖延。」阿木爾說罷看著雅予略是一頓,想著該不該把話再說透些?想了想,還是忍下,只又道,「務必切記。」
「記下了。」
「主人衣衫簡樸,四季都只一件單袍,各色不等收在隨身行李中。天涼兩日一換洗,天熱一日一換,伺候換洗時要記得當日衣袍要與地面顏色相當,不沒不顯。」
「嗯,知道了。」
嘴上應著,雅予不免在心裡悄悄嘟囔,一個胡人莽漢子,土匪一般的東西還這麼多講究,與地面顏色相當,那天呢?可也計較?記得當初進宮見太后姑母,一日三餐都要應著節令、天氣換衣裳,那時還悄悄為那總被繁難的女官做愁,如今不想就這麼應在自己頭上……
「另有,將軍不喜帳中多飾,除卻公事所需,其餘一概不許添置。僕從的衣衫也要從簡,只一色衣袍,不可過艷、過濃。」
阿木爾一字一句仔細交代,那聽客的臉龐兒上早已是若隱若現的不耐,阿木爾只做沒看著,依然面上帶笑,只管述說。
「將軍喜歡喝水,有十隻水袋,切記袋中裝冰不裝水,每日隨身前,要保證袋裡冰化開兩成。」
「冰?哪裡尋得呢?」
「這不需姑娘操心,我會從山裡的冰泡子取來,姑娘只記得常清洗水袋更換就好。」
「嗯,好。」
「說起冰,另一樁事姑娘也需警醒。主人冬日沐浴之水是冰雪融水,千萬記得別弄熱水來。」
沐浴?還得伺候他沐浴……這半日說的全是這男人的私密之事,再是想著做丫頭、做奴隸、做老媽子雅予的臉龐也禁不住開始泛紅,一字一字記著、想著,心裡越來越不適,可該問的還是得問清楚,「冰雪融水?」
「不需往旁處取,外頭乾淨的冰雪就行。」
「那暑熱日呢?」去哪兒給他弄冰雪?
「雪化後,主人就不會再在帳中沐浴,也就不需我等操心了。」
「哦。」雅予略略鬆口氣,這便還好。
「主人每日公務繁忙,平素也少要人服侍,不過就這麼幾處當心。這最後麼,就是歇息一事。」阿木爾斟酌一刻,才又開口,「主人覺少,難得一眠,可一旦睡著了,稍有動靜他都會大怒。連諾海兒都挨過打。」
連諾海兒都挨過打?講了這許多規矩,阿木爾言語最重只是加了「切記」二字,從未言明若是不遵該是如何懲罰,偏偏這一個後頭加了這麼一句,這恐怕是很嚴重了。雅予心中不免又添忐忑,稀里糊塗給諾海兒下了毒,幸而那丫頭命大,否則,那野獸定不會饒過她,想起吉達臨死時那一口氣擰斷的場景,不覺就讓人後脊生涼……
「主人慣睡東西,姑娘從南北睡在主人腳下。切記面要朝向主人,夜裡不可隨意翻身。」
這一句入耳,雅予一時扛不得,只覺身子忽地空乏,又累又餓。這些日子為了偷逃一事,日夜難安,少食不眠,強撐著不過一股心勁而已。這一夜先是生死血淋淋,後又聽聞各種陰謀絕境,頭腦沉沉,精神似就要崩斷了的弦,此時又這麼一磨再磨,心裡那苟且偷活的念頭與忍耐都在一點點消去。這哪裡是為護著她,監視她?這,這就是那野獸怪癖,故意羞//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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