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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沒再言語,自顧自吃,那神色像是剛才那句讓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雅予心道,幸虧啊,知道這東西就不是誠心的。
賽罕吃得很快,乾糧和肉不一會兒就吃光,可那碗湯喝了一半倒不動了,遞了過來。
雅予當他用完了,正要收拾,眼角餘光察覺那人並未走開,那姿勢仿佛正在看著她。雅予心裡一咯噔,這是哪裡又做錯了?沒有啊……
正是百思不得解,忽見那碗沿兒上有手指輕輕一敲。雅予這才恍悟,記起阿木爾叮囑過,說將軍營中有規矩,是不許剩飯的。每日灶上都是可著人頭做,領走的,必須吃光,不許倒。違令者,軍法處置!
他,他什麼意思?他自己剩了飯,難道,難道……
她終於抬頭看他了,那一臉的不可思議把那雙眸子都給染得波光粼粼。賽罕略向前欠了欠身,與她好好對視,怎的,還怕你啊?
他這麼近,讓她第一次這麼看進他眼睛裡,那,那眸底深處……天哪,怎麼是這個顏色的??這,這分明就是……
雅予嚇得一低頭,捧起那碗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給灌了進去。心跳得急,湯水而已卻是噎得她胸口疼。而且,而且這湯……好咸!
這頓飯他似是吃得很滿意,沒再多要什麼,起身往大灶去,想是跟兵士們熱鬧去了。雅予收拾好碗筷重坐下來,木盆里的水沒涼透,尚溫吞吞的,趕緊就著這熱乎勁兒把衣裳淘洗乾淨。
待到活計都幹完,帳里也都整理利落,雅予這才覺得有點餓了,那半碗湯頂了這半日也不剩什麼了。
「吃飯?你不是剛吃了麼?」
雅予剛往灶旁去,那老伙夫的大嗓門就嚷嚷開了。
「啊,我……」從前都是丫鬟端到繡樓上吃,不是什麼大日子連爹娘都不同桌用,誰知到了這荒蠻之地,每日自己要打飯不說,又是在一堆男人中間,雅予羞得根本就不敢抬頭,人家給一勺就是一勺,給什麼就什麼,此刻這一嚷嚷,她立刻口舌打結,辯也不會辯,「我,我剛才沒有,那,那是將軍……」
「這灶上都是有例的。」老伙夫扯開了嗓門只管道,「一個帳子領一份去,將軍吩咐在帳里吃,隨從伺候的也就一併都添了。剩下這大灶上的就不把你算在內了。」
「那……」
「下頓吧。」
啊?下頓……
雅予這邊還尷尬著,老伙夫已然扒拉開她招呼旁人去了。輕輕咬了唇,仔細想想似明白了什麼,他剛才也該是知道她後來吃不著的吧?哼,這,這個混帳東西!不吃就不吃,一頓又不會餓死!
賭了這口氣,雅予扭頭就走,可剛走出不遠就覺得口舌燥。剛才那湯真是太咸了,解下腰間的水袋,這才發現竟是早空了,好在正巧在灶上,這便折返回去。
「沒了。」
「水,水也沒了?」這老匹夫真真是惹惱她了。
「你可說呢!」老伙夫一邊指揮著小兵士打飯,一邊口沫橫飛地嚷嚷道,「你當這熱水是天上下的?那是柴火燒的!柴火又是哪兒來的?那是春秋兩季積攢下的。咱們探馬營向來的規矩,人人頭上都有例。這幾日你天天燒水,上半月配給你的柴火今兒前晌就已經用光了。再想要,得等下半月兒。要我說啊,你們這些小奴整日躲在帳子裡只偷安逸,這天寒地凍的,哪裡還計較生計柴草?」
雅予的臉已是燒得紅布一般,心又悔又恨,都怪自己養尊處優、只管矯情,這冰天雪地、千里荒原,怎的竟是燒了柴禾來洗衣裳?聖人詩書都白讀了,這人心,人心也白長了。
「那,那我就打些冷水吧。」
「都用的是雪化的水,還打什麼,自己回去化吧。」
「……哦。」
將癟癟的水袋掛回腰間,雅予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章 屈膝為奴(五)
喀勒營雖說不過千餘口人,可在幾盡荒原之地、水草也不豐足,因此營地鋪得很大,氈帳散落,幾家搭一夥。一個個之間,路還當真不近。雅予一直被關禁著,少是出來走動,此刻想找些沒被踩踏過的淨雪,四下望望,眼中難免就把這一片銀白中偶爾突起的顏色當成了去處,不覺就走遠去。
一路走,雅予留心著各處標識,以免回來時轉向。身邊一時有兵士走過,一時是無人聲的帳篷。每個帳前都有足印,偶或還有起灶的痕跡。這營中每日煮飯都是現生火,少有固定的伙房,如此看,便是在營地當中挨個尋看也很難辨識哪處住了什麼人。雅予看著、想著,心裡倒對那野獸有了些許的贊同,他不是個人,卻是個行軍布陣的好手。若他弟兄都如這般各有所長,難怪幾年之內就成了勢。
這不覺便又想到了那曾經常來看望的五將軍,雅予停下腳步,微微一笑。睜眼相見的那一刻,雅予就認出了他,這就是當年那個不知深淺、闖人後院的「客人」。時至今日他一定還猜不出她是如何辯出他,其實當日在場的人恐都生疑,能拿赫赫有名的廣逸茶樓當小飯莊的,南來北往恐怕只有這「陌生人」才會如此。又見他笨手笨腳打碎了一套雲中仙的茶壺,雅予出手相助倒並非識得大義,只是當年歲數小、糊塗覺得他並無惡意。許是因那長相?雖是地道的胡人,模樣不知哪裡看竟是頗似兄長,濃眉長眼,極是面善。不像他那狼兄弟,長得……想起那眸底的顏色心就一個哆嗦,恨道真真不像個人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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