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人說雜草不盡,如今,怎的一聲聲,喚也喚不回!!
「……咳,」
小胸脯忽地一起,輕輕一嗽,賽罕趕緊湊上前,「丫頭,丫頭……」
「嗯……嗯……」
見那小身子一漾一漾的,嗓子處像是噎了什麼東西,身後的醫官緊著道,「將軍,得把她扶起來,沒力氣吐,怕是要憋死了。」
「哦。」賽罕大手在諾海兒脖頸下一撐,將她托在了胸前,未待開口叫,諾海兒突然直起身「撲」一聲,一大口黑血直衝沖噴射出來,賽罕的衣襟頓時一團濃濁。
「丫頭!丫頭睜眼!丫頭!!」
血跡將那小嘴、脖頸染得一片可怖的烏黑,臉龐發青,氣絲將盡,那眼睛倒似閉得比先前安然。奪命散!奪命散!!一旦血氣上涌,內臟破裂,就是死路一條!賽罕眉心狠狠一皺,丟下諾海兒,轉身大步而去!
此刻整個營地都被火把透亮,人們卻只敢悄聲佇立,遠遠望一眼。見主帥大怒無聲,人人都捏緊了拳,只盼一聲令下,跨馬揮刀,痛痛殺出心中之悶!
軍師木仁一路急步跟隨,知道老六這心痛之下,只剩陰冷的殺氣!「將軍,將軍!事之起因尚不得知,待稍做查證再做計較!將軍!!」
「即刻遣散所有人,膽敢擅離職守,殺!」
「是。」木仁邊應著邊還想急勸,「將軍,將軍……」
賽罕猛一回頭,木仁立刻頓步當地。那目光猶如刺人的刀尖,誰人敢迎?此刻再多一字,他怕也是「擅離職守」,只得道,「……遵命。」
……
巡營的哨帳設在大營進出要害之口,帳外無火,只在帳中燃了一盞將將透亮的小燈。職夜換班都在此,行動手勢、少有人聲。已是後半夜的清冷,最後一班已派出,越發靜謐,只餘一人帳中守備。
氈簾猛地打起,一陣冷風灌入。案旁人未待抬頭,心就不覺一個冷戰!終於來了……趕緊起身繞過案頭,俯身在地,「將軍!守衛長嘎落見過將軍!」
話音未落,只覺眼前一晃,陰影下來人抬起一腳重重往肩膀處來。身經百戰的嘎落無需防備便下意識往側旁一閃,豈料那一腳竟也是虛晃,人穩穩站定,一個漂亮的弧度,不待他再應,腳尖一點正中前額!力道之重,似鐵錘直擊山根穴,鼻骨爆裂,嘎落一聲慘叫仰翻在地。
賽罕一步上前踩住左臂,嘎落正欲翻身,賽罕一屈單膝將人死死卡住,順手從嘎落腰間抽出一把匕首,說時遲那時快,只聽「撲」的一聲,刺入左胸膛!匕刃端端露出半把,嘎落卻即刻凍住一般再不敢搏。
看到他來,嘎落已知自己凶多吉少,已是亡命之人,又怕得什麼,可此刻卻不敢錯動分毫!老六有多狠,他手中的刀就有多准,此刻正扎在心肺之間狹窄的縫隙,只要他稍一動,一刀刺入心臟還則罷了,一旦破了肺,血灌入肺腔,這便是刑法中慘絕人寰的血溺,生不如死!
「將,將軍,末將究竟……」
「說!!那女人是誰,現在何處??」
此刻的問話已然沒了周旋,嘎落知道再不得掩飾。這些年他忠心耿耿跟隨六將軍征戰南北,是他最得意的左先鋒隊一員虎將。此番協從了副將吉達,並非兄弟義氣,為的也是草原大業,因此嘎落主動留下,立誓要以命佐護!
「將軍,末將並非於您背叛,末將只是不想我草原受制中原!太師與您兄弟六人與中原處處妥協,末將此番為的是我多少年被中原殺害的列祖列宗!此番成事,萬死不辭!」
「哼,」賽罕一聲冷笑,「狗屁!少錯一個字,本將軍即刻將你那顆忠心挖出來瞧瞧!」
「動手吧。」
「好,真是條硬漢子。你用你的心腸供奉你那祖宗,讓嗷嘎用他的心腸好好祭奠於你!」
嘎落一怔,他可是聽錯了?悍狼老六居然用十三歲的小兄弟嗷嘎來威脅自己,可見他此刻的計拙與絕望,不覺嘴角一撇笑,搖搖頭,「您只管動手。」
賽罕低頭在他耳邊,沉啞的聲音緩緩道,「就在剛才,我的諾海兒,死了。」
嘎落驚得瞪圓了眼睛,人說悍狼狠,殺人不眨眼,卻也知道他絕不碰無辜孩童。可他畢竟是狼,諾海兒便如他的幼崽,痛失之下,他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嘎落萬不曾想到今夜出逃,吉達他們怎的弄死了諾海兒?!這,這豈不是……
「說!!」
家國大義,此刻於相依為命的血脈兄弟相比,嘎落亂了方寸。只覺那刀尖略一用力又入半寸,想著這挖心之痛都要應在自己兄弟那瘦弱的身子上,嘎落牙關咬碎,只得開了口。
「那女子……那女子是肅王季同舟的嫡女長遠郡主,那娃娃,那娃娃是……」
前因後果,嘎落足足說了半刻之久。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暗夜中仿若雪山融下的冰水,將眼前所有不明的霧氣驅散,也將胸中那燃燒的怒火慢慢冷卻。事情如此千轉百繞,牽繫眾多,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今夜他們往何處去?」
「往右翼大將軍處去。出了喀勒屬地,會有人接應。」
匕首整個沒入胸中,向右一撇,嘎落一聲悶哼,再無聲響……
「巴根!」
「奴下在!」
「備馬!」
「是!」
————————————————————————————————————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