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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他已經知道了!雅予更是尷尬更是羞,「你,你……」準備了一晚上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她窘得紅彤彤、亂糟糟,賽罕越覺好笑,回手從高几上拿了茶碗遞過去,「喝了。」

    慌慌不知所以,只隨著他接過,抿了一口那溫吞吞的水,雅予才覺不對。足穴按摩之後要喝溫水排毒,這醫理她是知道的,可這些日子他悄悄為她診療從不得機會給她水,那今夜怎的就有了?況這水顯是開水晾涼,並非碰巧而為,那……那只能是他打一開始就知道她醒著的?雅予一時更窘得無地自容,「你,你知道……」

    話音未落,迎面的燭光中那人已經湊了過來,低頭,唇滿滿印在她腮邊。

    她屏了氣,像每一次他親吻她,小小的不耐,慌慌的緊張。那湖水漾漾的雙眸點著燭光粼粼,絨絨的雙睫顫顫地,似能感覺到輕輕柔柔撫在他肌膚上。

    深深地嗅著她清涼香甜的味道,他很滿意她不躲。

    一次比一次時候久,直到她忍不得氣,他才離開,薄薄一紙的距離。

    她難得地開了口,香香軟軟地氣息便呵在他面上,「這節……要過到幾時才算完?」

    賽罕一愣,笑了,沉沉的語聲在喉中喃喃,「這福氣,你可受得?」

    雅予想搖頭,可他離得太近,不想碰著他,便只垂下眼帘看著那碗水。好半天,輕聲道,「多謝你為我診病。」

    每當夜靜,暖在榻上,她口中的「主人」就變成了「你」。這細微之別,她自己都不覺,賽罕聽著卻很是受用,「我給你瞧好了,你是不是也該給我瞧瞧?」

    「我不會瞧病。」

    原本以為她總要接了話問一句「是何病」,誰知竟直截了當地回了他,接下來他若再繼續倒像自說自演了。賽罕有些牙癢,「這可是沒良心?」

    雅予屏著氣輕輕嘆了一聲,「是何病症?我又能如何?」

    「內熱。你,給我去火。」

    她抬起眼,心裡的好奇不覺就占了上風,「究竟是怎樣?不是天生的?」

    賽罕笑笑,「天哪會生出這般彆扭。」

    「那是怎麼得的?」

    「那年隨我阿爸出診。大漠中迷了路,整整走了三天。沙子滾燙,燎了一腳的泡,不出血。馬曬死了,遠處瞧著天,明晃晃地滾著熱暈,一幕一幕,是從沒見過的景象。沒有汗,人的血都蒸乾了。」

    雅予靜靜聽著,想著,大漠?滾燙的沙子?他們究竟走到了哪裡?那幽藍的眼睛背在光中看不真,高挺的鼻越看越不像……

    「後來尋到了安置處,好幾日我只能喝水,下不去吃食,眼裡都是光和光暈里的影像。再後來,總算醒了神。可那熱,再沒離開。」

    原來如此……

    「那是哪一年?」

    「我十二那年。」

    夜靜,清涼涼的。雅予仰起頭,把一碗水全部喝下。賽罕看著那雪白的脖頸咕咚咕咚的,笑了。

    「再沒尋著旁的醫治法子?」聽說他爹爹是神醫,自己的兒子不會不救,那這頑疾又怎會拖到今日?

    「又不是什麼大病。阿爸說這熱就像那光中的影,是我想出來的。何時能尋到一個地方,把這幻象沖洗乾淨,就好了。」

    「那……我又能做什麼?」

    「你,就是那個地方。」賽罕低頭又輕輕啄在她腮邊,「看著清涼,親著,更清涼。」

    「我不是。」這一回,她上手推開他,身子往後欠,「是,也不能。請將軍另尋別處。」

    「若天下只你這一個呢?」

    「不會。」

    「你如何曉得?」

    「那將軍又如何曉得只我這一個呢?」

    聞言,賽罕哈哈大笑,直起了身,撐了肘靠在床頭,「我救了你,你卻不肯救我。」

    「我定親了。」

    「嗯?」

    「我在中原,有定約。」

    「你定你的。」他的語聲懶懶的無所謂,「與給我診治有何礙處?」

    「我苟且偷生,辱沒的是我大周;我被托瓦羞//辱,辱沒的是我季家。若是再應下將軍,便連帶了褚家。」

    「褚家?」想著她郡主的身份,能與她定親的婆家必也是官居高位,賽罕遂猜道,「左相褚開誠?」

    「嗯。褚世伯一生剛正不阿、嚴律己身。褚家世代書香,清清白白。不能為我,污其名節。」

    「怎麼?他還敢『休無赦』?」

    此人真是油鹽不進,倫常之道於他似同虛設!雅予不覺有些怒起,「他便不休,我還有臉嫁?」

    真想拖過來咬她一口!可瞧人家那正氣凜然的模樣,賽罕咬咬牙,到底沒好動。

    「駙馬殿下叫什麼?」

    「是郡馬。」

    「好,郡馬殿下叫什麼?」

    「安哲。安哲哥哥。」

    賽罕深深吸了口氣,壓根兒就不打算往外吐。

    他不再言語。燭火乏,噼噼啪啪地跳,兩人這麼對坐在榻上,一個只著中衣,一個披著被,情形實在是像……實在不妥。

    「我……我付你診費。」雅予輕輕咬咬唇,「回去就付。」

    「行。付多少?」

    他好是爽快,她反倒一怔。是啊,該付他多少?那湯藥診治倒還有個價,可這捏腳絕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可是瓦剌汗的先鋒大將軍,捏一個女人的腳多少錢能買得來?萬兩也不多,可爹爹當初一年的俸錄也不過萬兩,若是有一天回去,皇帝表哥一定會養著她,可月銀子指定不能比親王的俸錄還多。心裡這便再想不出個價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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