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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賽罕輕輕打斷,「這篇檄文是誰的文章?」
「大周肅親王季同舟!」
「作於何時?」
「作於大周嘉豐三十年秋,隨先帝出征之時!」
「肅親王今何在?」
「大周裕靖七年春,肅王被貶衍州。兩個月後,衍州遇襲,肅王與世子披甲出征,血染戰袍!護城池,救百姓,季家一百三十一口未有一人臨陣脫逃!衍州屠,四十六位季家男兒戰至最後一滴血,季氏一族滿門忠烈!」
一問一答,鏗鏘有力。風雨中小景同昂首挺胸,任那冰冷的雨水肆意,鐵血小將,威風凜凜。賽罕輕輕點頭,兒子天賦異秉、記憶力過人,他早就背過人悄悄將漢字、詩書念給景同聽,不需小傢伙懂,只要他刻在心裡。兒子與他心脈相連,只要賽罕叮囑萬不可與人知,便是鐵鉗也休想撬開景同的嘴。彼時總覺得來日方長,其中淵源慢慢再講給兒子聽,豈料一朝事敗、情勢緊急,如今只能走偏鋒,強行灌入:「肅王可留有遺孤?」
「有!嫡女長遠郡主季雅予、嫡孫小公子季景同!」
「好,本將軍再考考你。我說過天下分中原與草原,只有飛得最高、最強壯的雄鷹才可以穿過狂風雨雪、俯瞰兩邊大地。那人呢?」
「人分中原人和草原人,只有上天選定、委以大任之人才能腳踏兩邊的土地,兩個身份,兩世為人,造福天下百姓!」
「那我問你,在草原你是誰?」
「巴勒莫恩和!」
「那去了中原呢,你又是誰?」
小景同一愣,眼睛眨吧眨吧,「阿爸去了中原是誰?」
賽罕一挺胸,傲然道,「阿爸自然是英雄的季家男兒,肅王嫡子!」
小景同立刻笑了,「那我就是肅王的嫡孫!」
賽罕一挑眉,「肅王嫡孫是哪個?」
小腦袋略一轉,「季景同!」
「說一遍!」
「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
「再說一遍!」
「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我是肅王嫡孫季景同!!」
風雨中,朗朗童聲飄去萬里江山;這一刻,熱血撒盡的季氏一族終是重見天日!卻怎奈父子連心,心如刀割……
「此番出征中原,就是要上金殿拿回我季家的東西。可是探馬軍離不開阿爸,你得獨自完成。金殿比金帳更大、人更多,怕不怕?」
「不怕!」阿爸是天底下最威風的巴//特//爾,第一次從阿爸口中領授軍令,小景同興奮得兩眼放光,小胸脯板的挺直。
「你記住,金殿之上單膝跪,只衝龍椅上的那個人答話,旁人的問,一概不答!若是殿上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太后,雙膝跪,不尊太后,只叫她姑奶奶。聽懂了麼?」
「聽懂了!」
「好,上一次雪地中阿爸教你邊背邊書『季同舟』三個字,每一個字上都能站下一騎騎兵。若是手中換成毛筆、腳下換成青磚地,你還能做到麼?」
「能!」
「皇帝和太后會問你是誰,肅王又是誰。我要你當場繪下老祖名諱,占滿整個金殿,《討胡令》要讓每一個在場之人都震在耳中!能做到麼?」
「能!」小景同答罷,腦袋一歪,仔細琢磨著,「只是,哪裡有筆?」
「到皇帝的龍案拿他的御筆、蘸他的御墨,敢不敢?」
「敢!」
「事後皇帝和太后一定會賞你,你只答一句: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是!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再說一遍!」
「我要我老祖的名號!我要我老祖的名號!!」
一招一式,小小男兒被教得熱血沸騰。肅王含冤故去三年有餘,如今中原朝堂勢力均衡,莫說是旁人,就算是有知遇之恩的龐德佑也不會再為了她們孤兒寡母以身犯險。這一招,就是要在滿朝震驚之下,出奇不意,讓小景同這張驚人相似的臉龐和那讓人震聾發聵的討胡檄文將肅王的威嚴重懾朝堂!該有多少老臣會淚撒金殿、痛悼肅王?該有多少奸臣會礙於這亡者之大、這氣勢鏗鏘的小娃娃,緘默其口?要讓皇帝小兒還未來得及與娘親合計,就不得不屈於情勢。更況,一個幼稚娃娃,要的不過是一個空爵與日後的衣食無憂,誰又會當庭阻攔?
看似輕,實則重,初生的小牛犢,除了他的小恩和、肅王嫡孫,又有誰有這般氣勢!
交代完這天大的重任,賽罕一把將兒子扣在懷中,「中原路險,阿爸的叮囑聽懂聽不懂都要爛記於心,絕不可吐露於人!」
「嗯嗯。」被緊緊箍著,小景同用力點著小頭。
「一,你聽力異於常人,一定要小心遮掩。除了阿爸和額吉,不可再讓任何人知道。」
「是!」
「二,讀書,不可賣弄;成人之前,沒有聖旨絕不再踏入金殿半步。」
小傢伙皺了皺小眉,沒大聽懂,只是猶豫了一小下依舊點頭。
「三,不向任何人低頭。你不光襲的是老祖的爵,你要的是他的名號,肅王季同舟,鐵骨錚錚,聽懂了沒有?」
「是!」
賽罕低頭,看著懷中被雨水澆得濕漉漉的小兒子,咧著凍得發青的小嘴巴衝著他笑,仿佛是三年前那襁褓中將將緩了氣息就討好他的小東西,咬了咬牙,啞聲道,「今後若是有人問你……養父是何人,你如何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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