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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屏風,一眼瞥過去,雅予即刻驚在當場。只見那人的外袍已是褪到腰間,中衣也解了懷,一隻袖子褪出端端裸出了右肩半身。燈光明亮,那男人汗氣騰騰的肌膚這麼近地呈在面前,驚愕中眼睛還不及避開就看到了右肩上那一團黑紅的血污,看不清傷口大小,只是那血流一股細細地滑過肩頭,滴答著,看得人心驚。
「你,這……」
「趕緊過來!」
雅予不敢再發愣,趕緊上前。他好是高大,近到跟前那血腥的味道便直直刺鼻中。用帕子輕輕從旁慢慢沾去血跡,露出傷口雅予仔細察看,口子不大上寬下窄不過兩分深淺,只是那傷勢蹊蹺,分明是校場帶回的新傷怎會已然化了膿?
「快把膿血擠出來。」
「哦,是。」
兩隻小手冰冰涼,摁在紅腫之處倒當真是適宜,可那力氣竟是不及個奶娃子,半天只見血流不見膿出,皮肉又痛又癢!
「你沒吃飯啊?用力!」
雅予本就聚著精神提著心,讓他這耳邊一乍,人立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可不就是沒吃飯麼!你不是有能耐麼,不是敢真刀真槍地練麼?怎的也掛了彩??可見老天有眼,活該!心裡只管恨罵,手中卻不敢不精心,只是那肌肉漲滿堅硬、一塊塊鐵疙瘩一般,皮膚緊繃,雅予的手吃不上勁,根本就捏不動,半天虎口都酸了,依然收效甚微。
毒雖不烈卻萬萬經不得拖,賽罕一惱一把扒拉開她,「滾!秧子貨,做得成什麼?!去叫阿木爾!」
他手勁好大,一個趔趄雅予險是摔倒。這混帳東西!雅予恨得渾身冒火,哪裡肯受這般蔑視,一咬牙,一步上前,低頭張開嘴巴用力一咬。
牙齒緊,吸吮勁,施力又快又准!
「嘶!」毒傷、驚訝,賽罕不覺便倒吸涼氣!
傷口一時清爽便湧出腥鹹的熱血,雅予抬起頭,趕緊嘴巴埋在帕子上。賽罕從腰間扯下水袋遞過去,雅予接過漱了一口,那冰水竟是比雪水又激了幾分,冰得她一個激靈!
「今日的事不許聲張。」
「嗯。」
濕手巾將傷口擦洗乾淨,又依著他的指點上了藥,包紮好。他人倒還識得這裸//身的尷尬,沒再要她伺候穿衣,自己速速換好,口中叮囑道,「這就拿去洗了,萬不可再用熱水,雪沾了草木灰最是除血跡。」
「……嗯。」
雅予硬著頭皮應下,心裡且恨且無奈,這一日怎的竟是這麼寸?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內帳,一個一腦門子官司正是要往案前坐,一個一時鬆懈方覺那酸痛更甚,不知如何撐得。忽見帳簾打起,原來伙夫送了晚飯過來。雅予趕緊放下木盆,接過手。
看她在眼前布菜,賽罕本是心不在焉,不經意抬頭一瞥,燭燈色暖,光亮柔和,卻是一張小臉慘白如紙,眼窩陷,雙睫絨絨,雙頰寡落。一天之內她仿佛大病了一場,賽罕不覺微微蹙眉,當真這人不貴身子貴,餓了一頓就成這樣?
「你也吃了再洗。」
「是。」
一下晌飢腸轆轆,可雅予此刻侍在桌旁只覺腰酸難耐,一口也沒力氣咽下。再看這飯食,肉與濃湯都是發物,他剛剛受傷如何吃得?
「我去換些別的。」
「不必。」難得她心細,賽罕輕聲攔了,「我用些炒米便可。」
雅予輕輕一怔,他一向行事豪闊、不拘小節,究竟是為何如此戒備此事的「聲張」?難道這傷的背後有什麼隱情?
「快吃吧。」
「哦。」
應了一聲,雅予低頭,正要動筷才覺糟糕。這一「不必」他是不吃了,可這又是肉又是湯的好幾大碗,若是統統都不許剩,她可怎麼吃得下?悄悄瞥過一眼,想著那人該是有眼色體諒才是,誰知他竟自顧自根本就不瞧她一眼。雅予用筷子戳在碗底「狠狠」攪了攪,心裡真真恨,他只管遮掩,恐是怕退回去引人生疑,可,可她別說沒那麼大的胃口,就是整個人空了也裝不下這麼些去!
那眼神小刀子一般刺過來,不抬頭賽罕也覺得被剮了千遍萬遍,心道好奴才,又跟爺叫板!賽罕佯作不覺,順手夾了兩塊肉放入湯碗中,又拿起一塊奶皮子掰成小塊也泡進那湯中,「趕緊吃。」
雅予眼睜睜看著那碗滿漾漾地漲,肉泡進來,湯上立刻油晃晃漂了一層,再是布滿那白白漂浮的奶皮子,一時膩得心滿肚脹,一點胃口都沒了。被這主人「好意」盯著,雅予只得硬了頭皮舀起一勺,剛入口中,腥膻的羊肉配了奶皮子濃厚的奶味,這味道稀奇古怪到噁心,攪入空空的腹中雅予全然沒有飽食的樂趣,只覺腸胃翻騰直想吐。
「主,主人,奴下先前囑咐伙房送水,這就去說一聲不必了。」
賽罕擺擺手,雅予轉身就走。
看她逃也似地離去,賽罕笑笑,端過她的碗大口吃著。剛才那眼圈裡都憋出了小淚,想著不知要怎樣嬌氣地哭了,誰知竟是硬咽了下去,之後還端端想出由頭、擺出架勢,厲害啊,郡主!轉念又記起小諾海兒的話「她沒哭,那是眼睛裡的水。」,此刻想來,當日這丫頭還真是硬著沒哭,怪只怪那對眼睛太過膩了水,這一回當真有了淚,果然更汪汪出了水波,看在人心裡還真是有些……咳,不忍。
……
出得帳來,雅予大口大口吸氣,腦子裡想起那碗東西,就忍不住犯膩。可肚子真真是餓了,一會兒還要再洗衣裳,這一夜怕是要折騰半宿,不吃哪來的力氣?卻這味道,這味道實在,實在是……不吃不行,吃又實在咽不下,這可如何是好?糾結惱人,眼看著出來半天也再耽擱不得,雅予乾脆一咬牙一跺腳,狠道,吃就吃,當藥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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