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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鈴鐺替葉華裳心酸,她在夢裡說:請二爺照顧我父親,拜託二爺了。想來在她心中,這世上除了白棲嶺再無任何人可以指望。哪怕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之上,她都在夢中隱隱期望白棲嶺會是神兵天降。她也只敢在夢中如此,清醒了就要自救。
葉華裳不敢再睡過去,她要鈴鐺在有別人在場之時掐她,她怕自己說錯任何一句話。阿勒楚帶著一身濕衣服回來的時候正是她燒得最厲害的時候,一條濕帕子搭在她額頭轉瞬就冒了熱氣,嘴唇也幹了,眼神沒有了神采。
阿勒楚坐在她床頭,看她半晌,問她為何不叫郎中?
她囁嚅著不回答他,不敢再說那郎中半句壞話。
阿勒楚那麼聰明,自然知曉她是怎麼想,當即傳了郎中為她把脈抓藥。鈴鐺在一邊看著郎中寫方子,她是懂一些醫術的,確認那方子沒問題,就去找人抓藥。營帳內只剩葉華裳和阿勒楚了,她拉著阿勒楚的手,將他手心貼在自己臉頰上,闔目而睡。
她不敢睡,但意志實在昏沉,特別冷的時候動手脫阿勒楚的衣服,抱住炭盆一樣的他。阿勒楚並未拒絕她,他看到了她真實的恐懼,在陌生的草原上像被狼群包圍的待宰的羔羊。
第二日她睜開眼,外面的大雨還在下,阿勒楚沒有走,見她睜眼說了一句:「我不娶了。人已經送走了。」
葉華裳扎了扎眼,眼淚就流了出來。她說:「阿勒楚,你救了我一命。你知道嗎?你救了我一命。」
阿勒楚的鐵石心腸並沒因為這句話瓦解,他說:「我不娶了,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的鐵騎踏到良清、踏到松江府、踏到你們的京城去。」
「那感情好,請王爺務必將那些惡人的人頭掛在城牆上,任人唾棄羞辱;請王爺務必要做到,華裳等著那一天。」
阿勒楚走了,葉華裳心中燒著一團火,她跑進大雨之中,透過濃濃的大霧看向額遠河對岸。明明故國就在對岸,她就是回不去,回不去!
鈴鐺上前抱住她,輕聲安慰她:「葉姑娘、葉姑娘,你別怕,你還有我們。」
那天夜裡,下了好大好大一場霧,大到人在對面都看不清。額遠河兩岸韃靼大營的戰士都在吃酒享樂,阿勒楚也坐在席間。郎中喝多了起身去外面解手,那麼大的霧,他磕磕絆絆走到額遠河邊,想把那泡尿尿進額遠河中,讓它順流而下。衣擺剛拉起,褲帶還未解開,就有人從身後推了他一把。他連叫一聲都來不及,醉酒的人只是撲騰了幾下,就順著喝水流走了。
緊接著幾個戰士跑過來,大聲喊:「郎中!郎中!郎中摔倒了!」
阿勒楚聞聲跑出來,趴在岸邊去看,揪著其中一個戰士的衣領問怎麼回事!戰士異口同聲:「郎中喝多了,從這裡滑下去了!」
的確有一個滑倒的腳印,一直到河水裡。阿勒楚命人下河去撈,幾撥人下去後都速速爬上來,汛期水流湍急,哪怕是河神也未必能追上這奔騰的額遠河了。
阿勒楚酒醒大半,問侍衛:「王妃帳內可有動靜?那個漢人婢女可曾出來?還有,適才可有人跟在郎中身後?」侍衛回話:王妃高熱不退一直在睡著、那漢人婢女寸步不離照料著,郎中出來後一直一個人,是自己跌進河裡的,許多人看到了。
阿勒楚打消對葉華裳的懷疑,終於承認這是天意。但這場霧下得他心慌,從這裡至那裡,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霧。
這雨霧同樣罩住了狼頭山。
下一晚霧倒不怕,下一日戰士們吐一番跑一跑,身子骨就算好了。但這大霧下了三天,許多戰士開始有了幻象。那瘴氣不再侵蝕人的夜晚夢境,而是在白天,鑽入頭腦之中。此時你再瞧那些戰士,胡說八道的有之、動作怪異的有之、相互打鬥的有之,簡直群魔亂舞。
然此刻那地下暗河的水位仍未下去,山背即是懸崖,這狼頭山就成了一個巨大的瘴池,出不去進不來,再如此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白棲嶺和谷為先彼此看一眼,二人顯然都有了主意。因著那瘴氣是由草根而起的,他們二人要「斬草除根」。此刻神智清明的人已不多,花兒儘管胡言亂語,但尚能動作。柳枝趴在老虎背上,一直安頓那企圖撞樹的老虎。
谷為先命令大家開始拔草。
白棲嶺因著被這瘴氣困了幾日,早就想除掉它,此刻身上尤為有力氣。只是那草場之大,要將其除根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況且那大雨連日不休,地上泥濘不堪。在拔了一點以後,白棲嶺發現那河水的水漾了出來,他心中一驚,忙叫谷為先看。
谷為先正頭暈腦脹,看到這情形頓覺五雷轟頂,這草拔不得,拔了這裡就會被淹沒,這流金鹽河究竟會變成什麼樣,他們不敢想像。
懈鷹一直在樹上放哨,他看起來比別人好上許多,白棲嶺見狀要他把花兒弄上樹,而他也緊跟著爬了上去。繁茂的樹葉能遮一點雨,上面也有霧,但許是因著離草根遠,那奇怪的味道反倒輕了。
有解了!
白棲嶺將谷為先叫到樹上,一人守著一棵,在樹上搖盪,大滴的雨落到草葉上又彈起來,谷為先找到樂趣,不停地晃,逍遙似天上的仙人。他玩夠了對白棲嶺道:「依白二爺之意,我谷家軍若想守住這鹽河,怕是要住到樹上來。」
「對。」白棲嶺道:「也不是沒有見過住在樹上的人,兩棵樹之間架個屋子,有霧之時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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